地质遗迹,是指在地球演化的漫长地质历史时期,由于各种内外动力地质作用,形成、发展并遗留下来的,可用以追索地球演化历史的重要地质现象^[1]。人们已把地质遗迹视为地球母亲赐予子民们的宝贵遗产^[2],当今有学者也把地质遗迹称为地质遗产^[3]。地质公园,是一种可持续的地学资源利用形式,兼顾地质遗迹保护、地学研究、自然科普^[4]和旅游开发4大功能。

国内外研究和实践表明,没有当地居民参与,地质遗迹保护和地质公园建设难以取得理想的效果,而传统的隔离式保护向当地居民参与的综合管理模式转变是必然的趋势,当地居民的支持和自身利益的被重视对地质遗迹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意义重大。“社区参与”是社区群众全面而有效的参与到旅游决策和规划、旅游经济活动、旅游地环境保护、旅游地社会文化维护等多个方面^[5]。既能充分而公平地从旅游发展中获益,也通过参与意识和参与能力的提高使社区群众获得更多的自我发展机会,从而实现旅游以及整个社区的可持续发展。对于社区参与的内容,国内外学者集中在旅游开发的规划、经营、管理、利益分配、参与机制和资源保护等方面^[6~8]。目前,社区参与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一般性旅游学理论研究中,以及湿地资源、民族地区旅游、古村落旅游、乡村旅游的开发实践上^[9],在地质遗迹资源利用方面还缺乏对社区参与的研究,在地质遗迹保护和开发中,迫切需要有效的社区参与理论指导,从而实现地质遗迹资源利用的可持续性。

本文以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为例,从资源保护（含环境保护）、规划决策、商业经营、利益分配、社会参与保障等5个方面的参与意愿展开调查和分析,并对社区参与驱动机制进行了探讨。

1 研究区概况

研究区位于四川省东部邻水县甘坝乡龙须村、斜岩村和望月村境内,地处华蓥山北段,华蓥山大背斜东翼,范围包括华蓥山大峡谷及其周围区域,海拔320~1 080 m,面积27.25 km²,地理坐标为东经106°46′22″~106°50′51″E,北纬30°14′26″~30°17′28″N（图1）。本区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雨量充沛,四季分明,年平均气温11.6℃,高登山年最高气温为27℃,年平均降雨量1 282.2 mm。地貌上属于典型侵蚀——中低山深切割地形。该区域内无大河流经过,仅有横向溪沟发育,由南至北有卢家岩溪、桥坝河、干河沟、牛角湾沟,其中景区所属的卢家岩沟切割最深、流量最大;公园内的地下水主要是碎屑岩层间裂隙水、基岩裂隙水、碳酸盐岩裂隙溶洞水三大类,水量稳定,水质良好。区域出露的地层包括志留系到侏罗系,缺失了整个泥盆系和石炭系大部分地层,主要地层为下二叠统梁山组-下三叠统飞仙关组。构造上,主要的构造形迹有北北东向延伸的华蓥山复式背斜、宝鼎背斜、李子垭向斜、碑石崖背斜、邻水向斜、涂家院子逆断层等褶皱和断裂构造,节理构造主要包括走向节理以及多组发育程度不同的扭性节理^[10]。特殊的地层、地质背景,水系状况、气候环境是形成华蓥山大峡谷特有地质遗迹资源重要因素。经过详细的野外调查和分析发现,该公园内主要包括地质剖面、古生物遗迹、地貌景观、水体景观、环境地质遗迹在内的5个大类、14个类、100多个具有较高科研、科普、观赏价值的地质遗迹景观（图1）。

目前地质公园旅游开发已由成都易园集团承包经营,地质遗迹保护主要由四川省和邻水县两级政府投资并实施。

2 社区参与现状和意愿调查

2.1 调查方法及结果

本次调查在2011年6月申报邻水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时顺利完成。主要采取现场问卷调查和登门问答式访谈相结合的方式,所有调查均是在向被调查者表明“仅为研究而非官方”的前提下进行,力求获得被调查者真实的意愿。居民的年龄层次、性别、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情况等因素对居民意愿调查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所选择受访人群在研究区域内要具有较强的代表性^[11]。本次调查对象包括园区内126户常住村民（实际调查人数300人,占常住村民总人数75%）、景区（易园集团）从业人员人、邻水县国土局及相关管理部门职员,受访居民特征见表1。

在调查和访谈过程中,力求让被访者明确、理解问题的含义。对于选择“是”、“重要”、“合理”、“满意”、“严重”等相关问题时,主要通过谈话的方式说出选择的理由和依据,并详细记录,通过后期整理,作为对存在问题进行分析和建议的依据。调查共发放问卷395份,并当场收回,回收有效问卷360份,有效率91%。

2.2 调查内容

社区居民长期居住在地质遗迹区,他们对区内地质遗迹的基本认识,对地质遗迹保护和开发的态度和意愿诉求,将很大程度上影响地质遗迹保护和开发的有效性和可持续性^[12]。本次调查根据地质遗迹保护与开发的实际,并采取项目组内讨论、专家意见征询相结合的方式确定设置的问题及选项,最终筛选了包括对地质遗迹保护现状的认知、环境保护现状、规划决策现状、商业经营现状、利益分配现状、社区参与保障、社区参与意愿等7个方面共36个问题。前6个方面主要反映地质遗迹资源保护和利用过程中社区参与的现状、存在的问题和原因,第7个方面主要反映居民参与的意愿。调查结果见表2。

3 结果分析

3.1 社区对地质遗迹保护的认知和态度

调查发现,80%的被访者认为地质遗迹重要甚至很重要,85%以上的人认为有必要建立地质遗迹保护区。他们知道峡谷内洞穴（特别是“洞中天河”）、瀑布、泉水、化石产地都具有保护价值,可见地质遗迹资源的宣传和科普作用初见成效。但74%以上的人认为地质遗迹保护对他们的生产生活将产生很大的影响,因为地质遗迹保护区的设立,限制了他们随意取石、伐木和用地。由于最初的保护工作仅表现为官方的文件、宣传和规则,没有居民的参与,也没有具体的措施,龙须村和望月村境内的岩溶泉、洞穴、跌水等景观的破坏时有发生,仅30%的人对实现地质遗迹保护有信心,可见对地质遗迹保护的担忧。即便如此,仍然有82%以上的人认为,只要政府在规划、建设中充分考虑当地居民的利益,地质遗迹保护和他们社区的发展是可以协调统一,实现双赢;如果地质遗迹保护的措施合理,近一半的人表示愿意参与地质遗迹保护工作,并且50%以上的人愿意参加培训并成为地质遗迹保护员工。由此可知,只要切实考虑社区利益,居民有意愿、有能力参与地质遗迹保护。

3.2 社区对地质遗迹保护与开发对环境影响的认识

虽然74%以上的人认为地质遗迹保护对生产生活将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但83%以上的人认为,地质遗迹保护会让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好,特别是植被、地质环境、水源地、洞穴景观等在明确被保护以后,破坏明显减少。但是居民对旅游开发对环境的影响大多持负面态度,特别是偏岩村居民感受最深,他们认为随着游客量的增加,生活垃圾的增多,水体的污染,空气质量的下降,噪音的污染,还有对传统民风的冲击是对自然和人文环境最大的影响。居民不反对资源旅游开发,49%和35%以上的人认为开发企业和政府在旅游开发中获利,他们应该对环境的变化负起责任,应该有所作为,他们提出了很多建议,如建立环境保护基金,设立居民参与的专职环境保护岗位,建立景区内各经营部门环境达标考核制度等。如果继续现在的开发模式,近50%的人认为环境问题会越来越恶化。

3.3 社区参与规划决策的现状和意愿

调查显示,高达79%的人从未参与过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规划和任何决策,除5.5%的员工和政府人员参与过规划决策以外,龙须沟村、偏岩村的少数村干部和居民偶尔在开发产品、企业招工等方面得到过简单咨询。因此近60%的人不了解他们的规划甚至认为资源开发的规划和决策根本不合理,同时41%以上的人直接表示规划和决策完全没有考虑居民自身的利益。由此推断,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规划建设中,社区参与程度极低。令人欣喜的是,82%以上的人表示,只要政府和企业愿意,他们愿意参与该区域内地质遗迹资源开发的规划和决策,而且他们更愿意在论证阶段、规划阶段和实施阶段参与进来,即使是随意的交流、非正式的座谈皆可,关键是得到尊重。这个意愿在访谈中也得到了易园集团和政府的一致认可。

3.4 社区参与商业经营的现状和意愿

大峡谷地质公园范围圈定以后,围绕旅游的商业活动代替了传统农业,成为了居民重要收入来源。调查显示67%以上的人未参加与地质遗迹开发有关的商业活动,主要碍于交通区位、技术、文化程度、年龄、思想观念等因素。在参与经营的人中,仅20%居民可入易园集团谋职,其他人员基本上以自主地经营零售商品,经营土特产、纪念品,发展农家乐餐饮娱乐为主,其次是参与景区内外旅游交通运输,风险大,无保障。70%的人表示这些经营活动的效果和他们最初的意愿相去甚远,主要原因是：仅有沿邻华公路居住居民才有经营机会,经营产品趋同性高,特色缺乏,游客购买力低。虽然经营活动参与不理想,但并未然他们失去信心,大约58%的人表示,只要政府支持、企业配合、科学规划、社区组织统一协调,他们还是愿意参与有特色的商业经营活动,对商业活动的选择没有特别的倾向。

3.5 社区参与利益分配的现状和意愿

访谈发现,地质遗迹开发和保护中的利益问题是形成政府、开发企业和社区三者间矛盾的核心问题。仅有5%左右的人觉得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建设以来收入有明显提高,他们主要是开发企业的管理者、公园建设项目的承包商、早期发展的农家乐业主等;70%多的人认为收益未提高甚至下降。获得收益的方式主要是餐饮、住宿、娱乐、商品经营,其次是企业就业,纪念品、土特产经营,个体旅游运输不成体系,没有保障,这主要是由于开发企业或者政府下属企业垄断。从他们的意愿调查可知,居民希望政府除正常税费以外不要直接参与资源开发的利益分配,企业主抓门票、高档娱乐餐饮、大型会议收入,其他的商业、餐饮、娱乐等经营机会留给社区,从而让利于居民。另外,由于失去了土地,就业机会有限,能力素质不高,地质遗迹需要保护,60%以上的人认为政府应该牵头制定一系列的政府补贴、企业补偿和企业适当分红制度,从而稳定社区利益分配。在未来参与经营活动的方式上,大多数人还是希望个体经营,认为个体经营收入高,有经营决策权;其次在参与经营活动选择上,表示愿意参与餐饮住宿和商品经营的人数较多,其次是企业就业、纪念品生产与销售、旅游交通,这主要与居民农村住房的宽裕、原料来源广、成本低、利润高、游客崇尚农家食宿等因素有关。

3.6 居民对社区参与保障的意愿和诉求

带有很强约束力和强制性的保障体系是居民参与的有力保证。调查发现,各占20%左右的人认为邻水县各级政府、易园集团和村委会能为社区参与提供保障,但有高于35%的人认为政府和开发企业相互配合才能提供有力的社区参与保障。仅有四分之一的人对社区参与的保障有信心,他们认为,为了资源的开发,开发商为了获取更多利润,政府不会真正制定相关社区参与保障措施,但他们相信只有强有力政府政策的才是有效的保障手段,高于20%的人把专业技能和企业的有效管理作为社区参与的最终保障,也有少部分人承认社会关系也是保障参与的重要因素。

4 社区参与的驱动因素分析

根据调查、访谈和结果分析发现,在邻水大峡谷地质遗迹资源保护与开发过程中,政府、开发企业和社区居民应形成一种各方愿意接受、利益分配相对合理的互惠共生关系,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13]。政府政策的推动、居民参与意愿被尊重、利益驱动是促进社区参与的重要驱动力。

4.1 政府政策推动

邻水县政府在大峡谷开发之初,编制过旅游开发总体规划,易园集团在承包经营大侠谷景区时编制过详细规划,涉及到社区参与的部分极为有限。访谈发现,居民无论是参与决策规划,还是参与商业经营,甚至是利益的分配、参与的保障,首先是寄托于政府的有效协调。政府的作用主要集中在社区参与的制度、政策、法规和措施的制定、执行和监督等方面（图2）。对地质遗迹保护制定相关的法规,内容上必须落实地质遗迹保护的对象、措施、责任人、土地补偿基金、保护资金和保护基金来源、资金的收取和使用、保护技术培训;宏观指导社区商业经营的类型、网点的布局、特色商品的打造;制定相关扶持政策,如居民商业培训计划、优惠政策和资金扶持计划;组织开发企业和居民制定各方利益分配的相关制度;协调开发企业建立包括一系列社区参与的保障措施。

在所有的政府政策和措施中,合理有效的保障措施体系,才能最终确保各利益相关者个体理性的主观动机^[14]。根据本地质遗迹开发区的实际,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形成社区参与的保障体系。由政府和企业开展宣传教育活动;设立地质遗迹保护、环境保护、土地补偿、利益补偿等基金,由政府和企业共同出资建立,并形成制度;政府或企业对居民的素养、技能和观念进行培训,培训工作常态化、制度化;契约是为防止合作一方的机会主义行为而签订的具有约束力、限制性的协议,具有法律效力,在资源开发活动中,政府、社区（组织）、开发企业就地质遗迹保护、环境保护、资源开发、企业就业、经济补偿等方面要在双方或三方签订一系列社区参与协议;为了保证社区的利益表达,政府、企业和社区居民信息的畅通,社区自发或政府帮助形成社区申诉机构也是社区参与的重要保障手段（表3）。

4.2 居民意愿被尊重

在华蓥山大峡谷地质遗迹资源保护与开发以前,除部分人在本地小煤窑或在外地打工以外,大部分人还是依靠农业种植维持生计,随着小煤窑的关闭,新的资源被保护和开发,他们希望在新一轮的经济活动中得到关注,他们希望在地质公园决策和规划、商业经营、利益分配等方面能征询他们的意见,并形成制度性的、常规性的参与机会和意愿表达方式;政府可以协调开发企业和社区居民建立一系列多向沟通的社区参与渠道和技术（表4）。

4.3 利益驱动

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总体开发模式可以概括为“政府+开发企业+部分居民”,典型的“谁投资谁受益”模式,仅有少部居民能在资源开发中受益。要实现资源开发的可持续发展,公平的利益机制、居民对利益的分享是必要的前提^[15,16]。根据前人的研究,可以把社区获得的利益分为经济利益和社会利益^[17]。

居民经济利益分配来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① 居民失去土地,应获得土地补偿金,部分居民凭技术、手艺或其他优势可进入开发企业就业,获得部分收益;② 另一部分居民参与商业经营可获得一部分利润;③ 政府和企业从收益上提取一定比例的地质遗迹保护基金、环境保护基金,因地质遗迹和环境保护达标（非居民破坏除外）,每一个社区居民可按期得到这部分基金分配^[18];④ 部分居民可在地质遗迹保护工作中获得保护劳务费;⑤ 鉴于资源开发给居民造成的生产、生活、文化、习俗等造成的影响,企业应该从收入中支付一定比例的资金补偿居民利益^[19]。要强调的是,所有的基金和补偿费用必须由社区机构负责管理,政府和企业负责评估和监督。可获得的社会利益包括：社区基础设施和环境的改善,医疗、通讯、金融等服务的完善,娱乐、休闲活动的增加,生活质量的提高,民间文化、习俗的传承等（图3）。社区、企业、政府在资源开发利益分配上应形成一个共生整合机制^[20]。

5 结论与讨论

通过对华蓥山大峡谷地质遗迹保护与开发中社区参与决策规划、地质遗迹和环境保护、商业经营、利益分配和参与保障等方面的现状调查,发现了社区参与存在的问题,获得了社区居民的真实意愿;根据访谈结果,对社区参与问题的根源进行了剖析;在调查和分析的基础上,本文从政府政策的推动、居民参与意愿被尊重、利益驱动和完善的保障体系等几个方面探讨了社区参与的驱动机制,一方面为如何实现社区参与华蓥山大峡谷地质遗迹有效保护与开发提供实践指导,另一方面,为中国地质遗迹资源保护和开发中的社区参与问题研究和实践提供了理论参考。

本文的社区参与意愿分析,社区参与机制的探讨,是建立在对社区各类居民进行充分调查和访谈的基础上,调查内容涉及面广泛,设计问题经过充分论证,资料真实,其结果基本反映华蓥山大峡谷地质公园范围内原住居民社区参与的实情和愿望;分析的结果,基本能符合社区居民参与的愿望,同时也得到了当地政府和开发企业的认可和肯定。由于调查时设计的问卷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因此对社区参与问题的分析不够全面,结论是否具有普适性还需做进一步的探讨和论证。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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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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