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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IENTIA GEOGRAPHICA SINICA >

2020 , Vol. 40 >Issue 4: 590 - 598

DOI: https://doi.org/10.13249/j.cnki.sgs.2020.04.011

The Research Trend and Enlightenment of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K After World War II

  • Fan Jianhong 1 ,
  • Liang Zhaohong 1 ,
  • Steven B Emery , 2
Expand
  • 1. School of Architecture and Urban Planning,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angzhou 510090, Guangdong, China;
  • 2. School of Geography, Earth,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s, University of Birmingham, Birmingham B15 2TT, UK

Received date: 2019-06-18

  Online published: 2020-06-10

Supported by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51978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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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 reserved ©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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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rural landscape is a complex human-nature-society ecosystem. It is also a comprehensive projection of the production landscape, ecological landscape, and living landscape on the physical space. After the Second World War, industry, culture, and technology have profoundly reshaped the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nited Kingdom, making it a model of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rural landscape in the world and a hotspot of rural landscape research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Thu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on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nited Kingdom would provide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s for rural landscape research and practical implications for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ography, ecology, and planning, This article first analyzes the evolution of the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nited Kingdom. We find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UK rural landscape has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productivism-oriented, consumerism-oriented, and people-oriented—That are consistent with the rural economic, social, demographic, and political changes. This article then reviews the research process of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nited Kingdom. We argue that the focus of rural landscape research in the United Kingdom has shifted from the natural landscape and ecological protection to the rural living landscape, reflecting the “humanistic turn” of rural landscape research. We further discuss the trends in rural landscape research, including de-agriculture strategy and the versatility of rural landscapes, the de-community strateg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people” and equality in rural communities, and rural revitalization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rural landscapes. Finally, the enlightenments and implications of rural landscape research in China are provided.

Key words： rural landscape; rural geography; rural vitalization; after World War II; the United Kingdom

Cite this article

Fan Jianhong , Liang Zhaohong , Steven B Emery . The Research Trend and Enlightenment of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K After World War II[J]. SCIENTIA GEOGRAPHICA SINICA, 2020 , 40(4) : 590 -598 . DOI: 10.13249/j.cnki.sgs.2020.04.011

“景观是我们的历史和劳动、我们的社会生产和社会感受的物质记录,也是不断增长的个人愿望和社会需求之间博弈的记录”[1]。乡村景观是由人-自然-社会所组成的复合生态系统,也是农业生产景观、自然生态景观和人居生活景观在空间上的综合表征[2]。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各种产业、文化、技术等现代性力量对世界各地乡村景观进行了深刻的重塑[3]。城市化、交通网络和全球化的迅速发展深刻的改变了乡村地域人口结构、产业结构、社会结构等[4],同时还受到全球环境变化[5,6]和政治体制变革[7]的影响,使得传统乡村景观经历了从生产主义到后生产主义,从生产空间到消费空间,从田园景观到后田园景观的转变。乡村景观的变迁及重构,引起了地理学、生态学、规划学等不同领域的学者们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对乡村景观的空间演变与分异特征[8,9]、乡村景观发展转型的格局与过程[10]、乡村景观的优化与重构[11]、乡村文化景观的变迁[12]、乡村社会治理[13,14]及典型区域乡村景观发展模式研究[15]等方面进行大量的理论与实证研究,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研究成果,西方乡村景观的研究成果对正面临转型的中国乡村景观研究具有很强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改革开放后40多年的发展,在快速城镇化的冲击下,使得中国具有传统文化特征及地域性景观特征的乡村面临极大危机,乡村的三生景观——生产景观、生态景观及生活景观等出现了诸如农村空心化、传统文化流失、环境污染和资源短缺、人们的精神文化沦丧和归属感迷失等各种“乡愁”之病。党的“十九大”报告创新性的提出“乡村振兴”战略,旨在破解城乡发展不平衡、农村发展不充分等突出问题[16]。英国在二战后也曾遭遇类似发展困境并采取相应措施以应对乡村衰落及环境破坏等问题,以英国为案例梳理其乡村景观的研究脉络对正面临转型期的中国乡村景观研究有很强的参考意义。本文采用文献计量分析及文献归纳的方法,通过对二战后英国乡村研究成果的研读及分析,从动态视角科学认知英国乡村景观的演变历程,分析其不同发展阶段的研究重点,探究最新的研究热点及趋势,提出英国乡村景观研究对于国内研究的借鉴与启示。

1 社会背景:乡村景观的演变历程

从认知论和发生机制来看,乡村景观的演变是乡村政治、经济、社会、环境、空间等多方面要素交互作用的结果,同时也是特定社会形态生产力推动下社会关系的“生产”与“再生产”[17]。英国是全球乡村景观建设和发展的典范,二战前,英国乡村景观是以规模小且结构简单的小农场、农民及传统聚落景观为主,受到英国流行的“风景如画”美学的影响,英国贵族和乡村精英们关注于乡村的景观美学并建构理想化的乡村田园风光,以此象征英国民族文化。二战后,英国经济、政治地位日趋下降且遭受严重粮食危机,引发以农业产业化生产为主导的乡村景观改变。英国乡村景观经历“田园化-反田园化-后田园化”的发展阶段,对应着其战后乡村经济、社会及人口等各要素的流动和相关政策的变迁历程。在产业发展驱动及生态导向的视角下,大致将英国二战后的乡村景观发展脉络分为以下3个阶段,国家城乡发展政策印证乡村景观发展转型的特征（图1）。
图1 英国乡村景观特征演变及政策指引

Fig.1 The evolution of rural landscape features and policy guidelines in the UK

1.1 以生产主义为导向的乡村景观发展（1945-1970年）

二战后,为满足战争期间及战争后的国内粮食短缺问题,在战后重建和振兴乡村产业的需求下,英国重点采取了鼓励粮食生产的措施,引发了以农业产业化生产为主导的乡村景观改变。乡村被认为是资源最优效率配置定律支配下的土地和人口等生产要素的来源地[18],并通过明确乡村独特的生产功能来确定乡村景观空间,支撑英国乡村“生产主义”（Productivism）的发展[19]。1945年颁布的《新城镇法》（New Towns Act）和1947年提出的城乡规划法（Town and Planning Act）,逐渐形成以“国家-县自治委员会-地方规划部门”为行政架构的土地利用控制和管理体系。1947年的《城乡规划法》将规划体系与乡村的“生产性”目标进行有效的统一[20],同年所颁布的《农业法》（Agricultural Act）成为一项促进农业发展和保护乡村景观质量的有力政策,即通过农业补贴实现粮食稳定增长、自给自足,农民收入和生活水平稳步提高的政策[21]。英国农业在战后40 a间完成从“农事”（Agriculture）到“农企”（Agribusiness）的转变[22],乡村景观呈现以农业生产为主导的单一性、田园化的景观发展模式。

1.2 以消费主义为导向的乡村景观发展（1971-1982年）

20世纪70年代以后,英国农村发展政策主要聚焦在如何缓解大众日益增长的休闲娱乐需求与乡村景观保护之间的矛盾[22]。随着经济的复苏及公共资源均等化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回归田园生活,同时“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观也促动了乡村消费产业的进一步发展,英国全面统筹涉农政策,强调对地方传统的保护及加大对乡村公园（Country park）的建设力度等,引发了以中产阶级通勤者为主的城市人口扩散至乡村地区的“逆城市化”现象,这同时也是政策导向下工业向乡村转移的结果。消费文化的蔓延对英国乡村景观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乡村从农业生产功能转向休闲娱乐、商业服务和环境保护[23]等多种功能。乡村聚落提供给中产阶级一种自然的生活方式与休闲空间,而中产阶级则将自身的文化身份镶嵌在乡村景观中[24],又引发乡村地区的文化内涵与物质景观进一步的演变及重构[24]。逆城市化发展对乡村传统的破坏,也导致“反田园主义”倾向的出现。

1.3 以人本主义为导向的乡村景观发展（1983年至今）

20世纪末,多功能主义（Multifunctional）的乡村发展促使人们反思乡村的含义,提出“农业不再构成乡村经济的基础,农村地区多样化发展是保持农村活力和可持续发展的前提” [20,25]。受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引导,2001年英国《乡村白皮书》[25]的主题是“我们的乡村:未来——公平的乡村英格兰”,强调复兴乡村社区、实现公平发展、增强乡村自我价值等[26]。2004年英国政府颁布的《第七号规划政策文件:乡村地区的可持续发展》[27],旨在促进乡村地区的持续性和多样化的经济发展,同时以后田园主义思想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新型平等关系。2011年英国政府增设乡村政策办公室,全面统筹和维护农业、农村及农民的利益,并利用互联网及大数据等搭建乡村和农业网络（Rural and Farming Network）以及乡村社区行动网络（Rural Community Action Network）,使国家和地方层面的政策更符合乡村发展需求[26,28]。

2 学术背景:乡村景观研究的脉络走向

二战后英国乡村经历漫长的建设期,最终完成从传统乡村景观向现代化田园景观及后现代田园景观的转变过程。在每个阶段中,乡村景观都反映了社会发展的不同问题及特征,为相关研究提供了依据。因此,英国乡村景观的研究成果滞后于其建设发展的实践。为系统地分析英国乡村景观的研究脉络及最新研究热点,以“rural+Britain” “rural+England” “rural+UK”等为交叉检索关键词,以1945-2019年为检索时间范围,对Science Direct全文数据库（https://www.sciencedirect.com）进行检索,共检索相关文献1 766篇,其中期刊论文1 494篇,书籍章节及书评142篇,其他类型文献130篇。通过文献阅读及分类定量分析,二战后英国乡村景观研究从传统的地理学、生态学视角发展到各学科的交叉综合研究。研究主题包括乡村生产景观、乡村生态景观、乡村生活景观等3个方向,并细分为19个子方向。学者们围绕不同的学科范畴、不同的研究视角及不同的衡量尺度,从重视自然景观和生态保护的研究,到重视乡村生活景观的研究,体现英国乡村景观研究的人文转向特征（图2）。
图2 英国乡村景观研究方向

Fig.2 The research areas of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K

2.1 从地理学视角进行乡村农业景观叙事研究（1945-1985年）

对乡村景观的正式研究发源于地理学领域[3],在农业产业化政策的导向下,二战初期研究集中于政策和环境变化与乡村景观变迁等方面的宏观叙事分析,研究内容包括乡村土地功能演变、乡村农业景观、乡村工业景观、基础设施景观等与农业活动相关的乡村物质景观。如在乡村土地功能演变的研究上,Osborne以历史叙事法探讨了工业化社会导致南威尔士的传统土地利用结构及田园景观被工业景观所取代,并试图通过传统的社会景观秩序重新评估现有的景观模式所导致的矿权、侵占和圈地等的态度变化[29],Mather和Green等从公平生存叙事角度分析了土地利用模式转变下现代化农业实践对多样化的乡村景观风貌和生物多样性以及传统农业就业等的影响,分析农业产业化发展所导致的空间发展不公平现象[30, 31]。在农业景观变迁的研究上,Manten从历史叙事视角指出农业景观的特征根源于其历史发展,结合不同的政治背景、社会结构、地域文化及生态资源分布等因素,可制定适当的景观保育措施以适应未来的变化[32]。另有学者从不同地域角度出发,探讨人的活动对高地地带和低地地带农业景观的影响[33],以及从历史叙事的角度描述林地和树木在农业景观中发挥的作用[34]。英国自然保育委员会探讨如何在缺乏具体景观规划立法的情况下既能保育自然景观又能有效纳入农业发展项目,由此促进英国综合性景观保护战略的制定及相关规划的立法进程[35]。这一时期的研究呈现经验化和叙事性分析的特征,研究方法以景观叙事为主,结合文献综述、案例法、历史分析法等,研究方向集中在乡村物质景观如土地、农业、聚落等的理论与实证分析。

2.2 从生态学视角开展景观生态批判及保护研究（1986-2000年）

二战后英国农业现代化对乡村土地的侵占使以生物多样性为特征的传统自然耕作向物种单一的现代集聚耕作模式转变,乡村土地利用两极化的现象激发起关于现代农业实践和维护生态景观价值的利益矛盾,在此背景下,学者们对于“乡村生态景观”的关注从20世纪80年代逐渐取代过去对于乡村物质景观的关注,关注点包括乡村自然景观及乡村生态功能的评价等方面。不同于前期的景观叙事分析,学者们通过数据性对比统计,建立生态评价体系或景观保护预测模型[36,37]。针对乡村消费产业发展所导致的乡村生态环境破坏问题,有研究将娱乐活动视为社会福利,认为现代规划的方法和技术可以保障容纳多样化的乡村景观和维持丰富的物种,以实现公众对乡村休闲体验的需求[38],但是也有从生态批判的角度指出不同形式的游憩活动对经营空间的争夺,对乡村资源的保护形成巨大的挑战[39]。20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农业产能的过剩,乡村土地的其他用途得以释放,景观视觉要素的评估成为乡村景观多样性保护的重要研究方向[40]。在此阶段研究的重点落在乡村景观的保育与发展方面,通过对乡村生态景观及乡村文化遗产进行规划评估以监测景观保护政策的落实程度,其中生态环境破碎化及生态尺度指标的评估与效用成为乡村景观保育及物种多样性恢复等相关研究的焦点,其测量方法也从实地调查评估发展到运用遥感对土地覆盖的监测数据进行量化分析,以更精确地描述空间的异质性对物种丰富度的影响。学者们以定量方法进行的生态评估推动了乡村景观保育政策的出台和修订,如环境建设管理方面,探讨乡村规划建设与维持舒适的景观可视化等问题,并展开相关应对措施的讨论。这一时期,对于乡村历史风貌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意识提升,催生大量的景观生态批判和景观保护研究,并通过量化研究明确乡村景观风貌、自然保护区及历史建筑等的评定标准,拓展了乡村景观保护研究的广度和深度。

2.3 从多学科交叉角度进行乡村生活景观综合发展研究（2001年至今）

21世纪以来,“多功能主义”的乡村认知转型使得英国乡村景观研究出现明显的文化及后现代转向,认为以生产景观及生态景观为主导的景观研究并不足以涵盖乡村社会、文化、经济和伦理道德等方面的内容,学者们开始关注以乡村文化、乡村社区和乡村生活等为主导的生活景观方面的议题,研究视角从乡村社会文化到乡村中的人及乡村中人的行为等方面。在乡村社会文化的研究上,重点关注地方文化与生活方式、社会阶层与社会资本、社会贫困与社会剥夺等方面。如从乡村文化角度探讨对地方传统文化保护的态度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以及文化的可持续发展等方面,有多项研究发现乡村居民对乡村景观的依恋程度是保护乡村传统地域特色及维持乡村地区经济的强大动力,并以新英格兰地区为案例,探讨私人土地所有者如何基于地方依恋感和土地利用模式塑造地域特色景观[41]。也有学者从社会公平角度探讨可持续的乡村景观与社会资本和制度的关系[42],认为社会排斥和贫富隔离是引发乡村社会空间分异和社会不公平的主要因素,分析基于“地方性”的信任机制的建立对于构建乡村社会资本和消除社会贫困的作用。还有研究从环境污染的角度对营造人类福祉的自然环境效益及其环境效益剥夺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讨[43],提出建立适于不同地区的乡村贫困指数模型,用于公平合理地分配环境资源。随着环境的恶化和人们对理想田园生活的向往,乡村中人和人的行为的相关研究受到重视,有学者从情感感知角度分析乡村绅士化现象及对乡村社会空间的影响[44],还有学者通过感受和感知乡村经验的方式,研究乡村行动者在乡村中的实践和表现对乡村性的影响[45],并以东欧移民在英国的行为为例探讨乡村的实质性（Materiality）、正式的乡村表征（Representations）和乡村日常生活（Experiences and Practices）之间的关系[46],提出乡村可持续发展的建议。随着人文主义思潮兴起,这时期英国乡村景观在研究范式上逐渐向社会与人文方向转变,研究内容更加多元化和丰富,从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和伦理学等多学科角度进行研究成为趋势。研究方法上,则是融合多学科理论方法,进行定性和定量的综合研究,使新时期的英国乡村景观呈现更复杂和更多维的特征（图3）。
图3 英国乡村景观研究的脉络走向

Fig.3 The research context of rural landscape in the UK

3 学术热点:乡村景观研究的“新”议题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化和可持续发展等成为英国社会发展关注的核心,在此背景下,2009年英国乡村联盟发表题为“乡村发展同样关乎未来”[47]的报告,提出现有研究对于乡村发展存在认知简单化的批判,认为英国政府和公众将所有乡村当作“单一的、同质化”的空间,忽视其空间结构的独特性、发展模式的多样性及社会需求的公平性,导致其面临严峻的生态环境挑战、经济下行压力及社会发展不公等问题。2010年,英国乡村联盟再次发表“乡村的挑战:成为21世纪可持续发展的乡村社区”的报告[48],将乡村地区面临的挑战归纳为经济、社会和环境等3个方面,乡村如何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而不是陷入“可持续陷阱”引起学者们广泛讨论和对未来发展的更深层面的思考。在全球化、城市化和网络化的共同影响下,针对新时期的发展问题,英国乡村景观研究围绕以下“新”议题展开激烈讨论:
1） 去农业化与乡村景观的多功能性。全球化趋势加速了英国乡村的分化,推动“多功能主义”的乡村发展范式,学者们认为乡村不仅仅是农业和自然环境,乡村发展应具有多功能性和多元化特征,提倡一种“去农业化”的发展模式[49]。也有学者认为乡村研究不能简单的提倡“去农业化”的概念,提出乡村景观具有生产、消费和生态等多样性功能,乡村景观的多功能性要注重于农业和乡村参与者的地方性嵌入,农业与乡村关系的本质、程度以及持久性等[50]。在全球粮食安全及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多功能发展必须对农业收入具有促进作用,同时需要更合理的乡村资源配置方式以适应广泛的社会需求,提出需要更多批判性的研究以揭示政府和生产者通过维持乡村多功能性推动乡村可持续发展的潜在作用。
2） 去社区化与乡村社区中“人”的公平发展。逆城市化的发展及移民潮的急剧增长,引发了大量外来人口迁入乡村,使得传统乡村失去了原有的社区性,有学者提出乡村出现“去社区化”现象和“文明的倒退”[51],也有学者提出多样化的人群带来乡村发展的多样性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住房压力和乡村基本公共服务设施的不足[52]。围绕着乡村社区的公平发展及空间的合理开发产生了很多冲突,如何平衡相关利益群体的矛盾成为乡村发展的新议题。强调“听从村民的意愿”和“村民自己经营乡村”的呼声[53],标志着以“人”为中心的乡村发展理念成为主导。因此从“人”的因素出发,试图反映社会政治与经济的变化在乡村微观空间的表征,包括对乡村弱势群体如老人、女人、小孩、外来移民等的生活空间表达分析等是英国乡村景观关注的新方向。
3） 乡村复兴与乡村景观的可持续发展研究。2010年以后,全球经济的衰退,重振乡村经济、支持地方发展、激发乡村活力成为英国乡村规划的核心。针对“如何实现乡村复兴”,有学者提出应该满足乡村景观的可持续发展条件,即保护和恢复乡村的自然和生态价值、发展多样化多功能的乡村景观、满足乡村居民的发展需求、保证乡村自主的发展权等[54]。随着生产主义到后生产主义转型,城镇与乡村之间存在社会经济趋同,乡村更多的是由景观而非经济功能来定义,有学者提出认识乡村景观多元价值的平衡,增强城乡要素的流动,突出城乡一体化的政策管理等是推动乡村复兴的核心要点[55]。也有学者认为可持续发展的乡村景观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或设计重建问题,而是参与和交流的问题[56],因此了解当地居民的需求和维持当地居民对地方景观的责任,才能真正推动乡村复兴。

4 结论与启示

二战后英国乡村景观所发生的变化,体现了其不同阶段的资本、权利与空间之间博弈的结果,乡村景观的研究也因此呈现出多样化、多视角和多主题等特征。一是乡村景观研究中出现明显的对现代化乡村景观发展的反思及后现代乡村景观发展转向的探索;二是学者们对乡村景观研究从过去偏重于“地”的关注转向对“人”的关注,从微观空间和从“人”的视角分析景观变化成为主导趋势;三是对全球环境变化、粮食安全及地域性乡村复兴等的重视,乡村景观的研究议题更注重未来的可持续发展。相较而言,国内乡村景观研究起步较晚,研究深度和广度不够,与英国相比从研究内容到研究范式等各个方面都存在较大差距。在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发展的大格局下,从不同时期、不同学科角度梳理英国乡村景观的研究脉络和最新热点议题,对于探讨中国乡村景观未来发展研究有着重要意义。
1） 研究内容上,21世纪的英国乡村景观研究在经历了自身的危机和转型后,呈现出从重视物质景观发展转向重视非物质景观中的社会、经济、文化和人等发展的趋势,乡村景观研究愈益显现出后现代转向的特征,研究的议题紧跟时代发展趋势,反映社会发展需求,研究内容涉及乡村社区、乡村贫困、乡村公平发展等系列“被忽略”的问题。相较而言,中国乡村景观研究仍偏重于乡村景观类型、乡村景观变迁、乡村景观重构等传统乡村地理学研究主题,缺乏紧跟时代发展的乡村景观多样性话题研究。中国乡村地域广阔,传统文化悠久,社会现象多元,加强与乡村景观密切相关的乡村性议题如空间公平、乡村危机、人口迁移、乡村多样性、乡村依恋、乡村社区类型、后乡村性、乡村复兴等内容研究,同时也要思考后现代地理学视角下“乡村到底是什么”“乡村中‘人’的发展”等问题,尤其是从存在主义视角关注乡村中老人、小孩、女性、外来者、同性恋者等弱势群体微观生活景观的空间表征,进行多向度的分类与对比研究,能更深入的揭示现代乡村景观形成的逻辑,提升新时期乡村景观研究的深度与质量。
2） 研究方法上,结合地理学对空间和地方的研究特色,加强田野调查、空间感知分析、农户行为分析等方法,有利于深入地探索乡村景观发展演变的社会化背景及趋势。英国乡村景观的研究经历了传统地理学视角到生态学视角,再到多学科交叉视角的转变,在研究方法上,从定性的景观叙事分析到大量运用GIS与RS等技术进行定量的测算,再到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分析方法进行乡村景观多层面的、动态的和综合的研究,使得时空压缩语境下的乡村景观研究呈现出复杂、多维的特征。相较而言,中国乡村景观研究更多的是借鉴于国外景观分析方法和GIS等方法,尤其是以地图和表格等分析乡村物质景观的发展演变趋势及景观空间分异特征。面对社会转型期所产生的乡村景观新问题,传统的研究技术、方法等日益暴露出其局限性。未来国内乡村景观研究应综合应用定性和定量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尤其是加强社会学的质性分析方法,如访谈文本、照片、认知地图等,关注个体行为,关注社会公平,挖掘乡村中的内生性问题,在社会宏观结构转型与乡村微观空间变迁之间建立联系,利于对乡村景观发展问题的充分理解。
3） 研究范式上,近30 a,多功能农业及多功能乡村景观等研究议题成为英国学者们重点关注的方向,主要从社会公平和空间正义角度探索乡村现代化发展范式的有效性及负面效应,并提出后现代视角下多功能乡村转型发展实践的新范式。尽管目前国内已有学者涉足相关研究,但尚未形成新的多功能乡村景观发展范式。乡村景观研究的根本目的是为指导乡村振兴与乡村景观保护协同发展的政策与实践,其核心在于乡村生产景观的多样化发展、生态景观的优化提升、生活景观的活力恢复等。在当前“生产主义”和“后生产主义”并存的中国乡村转型发展时期,既要以全球视野吸纳和借鉴国外乡村景观研究的学术成果和成功模式,也要认清中国现阶段乡村景观要素的特征及其与乡村振兴发展的关联性,从中国发展实际辨识自身特色及问题,构建具有“适用性”和“针对性”的研究范式。宏观上识别乡村景观的丰富性与独特性,划分乡村景观的时空特征与地域类型,微观上尊重乡村景观发展的多样性选择,提出符合地域性景观特色的乡村振兴发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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