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生存环境与人地关系演化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研究

  • 吴仕海 , 1 ,
  • 阎建忠 , 1, * ,
  • 张镱锂 2, 3 ,
  • 张茜茜 1
展开
  • 1.西南大学资源环境学院,重庆 400716
  • 2.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陆地表层格局与模拟重点实验室,北京 100101
  • 3.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 100049
阎建忠。E-mail:

吴仕海(1987—),男,云南曲靖人,博士,讲师,主要从事边境地理、全球变化与区域响应研究。E-mail:

收稿日期: 2023-01-09

  修回日期: 2023-04-26

  网络出版日期: 2024-08-12

基金资助

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项目(2019QZKK0603)

中国科学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XDA20040201)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171098)

版权

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本刊文章,不得使用本刊的版式设计。

Evolution, distribu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border trade markets in Xizang

  • Wu Shihai , 1 ,
  • Yan Jianzhong , 1, * ,
  • Zhang Yili 2, 3 ,
  • Zhang Qianqian 1
Expand
  • 1. College of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6, China
  • 2. Key Laboratory of Land Surface Pattern and Simulation, Institute of Geographic Sciences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search,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01, China
  • 3.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Received date: 2023-01-09

  Revised date: 2023-04-26

  Online published: 2024-08-12

Supported by

The Second Tibetan Plateau Scientific Expedition and Research Program(2019QZKK0603)

Strategic Priority Research Program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XDA20040201)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42171098)

Copyright

Copyright reserved © 2024.

摘要

基于地缘经济理论,通过2018—2020年的野外实地调查,结合GIS空间可视化等方法,分析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结果表明:①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经过形成期(17世纪—1904年)、发展期(1904—1962年)、初步恢复期(1962—1994年)和缓慢恢复期(1994年至今)4个时期的演化发展,整体上呈现减少趋势;②2020年西藏边境贸易市场主要集中分布在中尼边境,初步形成了以口岸型为主,集镇型和村落牧场型为辅的边贸市场体系,中印、中不边境贸易市场呈现出萎缩态势;③喜马拉雅山脉特殊的自然环境限制边贸市场沿断裂河谷分布,交通可达性促使边贸市场趋向集镇聚集,美国等西方国家(地区)的“离岸平衡”战略、印度的“缓冲区战略”意在阻断边贸市场,尼泊尔和不丹希望通过边贸发展来降低对印度的过度依赖,西藏边境管控措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边贸的发展;④未来应该积极探索在边境县城和集镇增开边贸市场,边贸和旅游的融合发展,以及差异化的边境维稳和管控模式,以促进西藏边境地区的稳定与发展。

本文引用格式

吴仕海 , 阎建忠 , 张镱锂 , 张茜茜 .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研究[J]. 地理科学, 2024 , 44(7) : 1153 -1165 . DOI: 10.13249/j.cnki.sgs.20210714

Abstract

The Xizang border trade markets are key link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outh Asia Corridor and trans-Himalayan connectivity,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promoting the stability and development of the border region in China. Facing the shortage of in-depth 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of Xizang border trade markets in the current study. Combining field surveys from 2018 to 2020,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 (GIS) spatial visualization techniques, this study came up with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based on geo-economic theory, and examined the evolution process, distribu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impact factors of the Xizang border trade market.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1) After the evolution development of the formation period (17th century—1904), the development period (1904—1962), the initial recovery period (1962—1994) and the slow recovery period (1994—), the Xizang border trade market as a whole has shown a decreasing trend. 2) At present, the Xizang border trade markets are mainly concentrated in the Sino-Nepalese border, and a border trade market system mainly of the port type and supplemented by the town type and village/pasture type has been formed initially, while the China-India and China-Bhutan border trade market has shown a shrinking trend. 3) The fault valleys of the Himalayas provided conditions for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border trade markets. Meanwhile, regional trade patterns were shaped by accessibility, leading to the clustering of border trade markets in towns. Though Nepal and Bhutan hoped to reduce their transitional dependence on India through the development of border trade, “the offshore balancing strategy” of the western countries such as the United States, and India's “buffer zone strategy” are intended to cut off border trade markets. Moreover, the control measures in Xizang border restricted the development of border trade to a certain extent. 4) We should actively explore the opening of additional border trade markets in border counties and towns, the integrated development of border trade and tourism, and a differentiated model of border stability maintenance and control,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stability and development of Xizang border areas.

边境地区是国家重要的安全屏障和对外开放的窗口[1]。边境贸易市场是边境地区对外开放、合作与交流的重要节点和窗口,对于带动边境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促进边境地区的稳定具有重要意义。受自然环境、交通条件、领土争端、民族宗教等因素影响,西藏边境地区地缘环境复杂[2]。长期以来,西藏边境地区的开放和发展远远落后于全国其他沿边地区[3]。在经济全球化、“一带一路”倡议、中国沿边开放及周边复杂地缘环境背景下,边境地区的建设与发展已成为研究的热点和前沿领域[4-5]。从2010年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出构筑“两屏四地”的战略地位(① https://www.xizang.gov.cn/zwgk/ldzc/ldhd/201901/t20190117_56874.html [2022-12-10]),到2015年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明确提出“把西藏打造成为中国面向南亚开放的重要通道”(② https://www.tibetol.cn/html/2015/xizangyaowen_0826/20488.html [2022-12-10]),明确和深化了西藏稳定与发展的基调。推动南亚大通道建设事关中国的国家利益所在,也是落实2020年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中提出“必须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③ https://www.tibetol.cn/html/2020/xizangyaowen_0829/49098.html [2022-12-10])的关键。西藏边境贸易市场作为南亚大通道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西藏开拓南亚市场的前沿阵地和主要途径[6]。因此,深入调查和分析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和分布特征,揭示南亚大通道建设的主要障碍因素,对优化边境地区的对外开放格局,促进南亚大通道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改革开放初期,为促进西藏边境地区的对外开放,由西藏自治区工商管理局与西藏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联合编写了《加快西藏边境贸易市场建设调研报告》,对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历史演进、现状及其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等内容进行了阐述[7]。此后,随着中印关系的改善和双边贸易额的快速增长,国内学者进一步结合历史文献资料和统计年鉴等数据,从社会学、历史学、经济学等视角,总结和分析了边境贸易市场的发展现状[8]、发展前景[9-10]、发展对策[11]、传统贸易模式[12]等内容;重点调查和分析了西藏边境贸易口岸市场的基本状况、发展特征及存在问题[13-15],讨论了如何依托贸易口岸来促进南亚大通道建设[16]。同时,少数学者结合实地调查,分析了中不边境洛扎县边贸市场对边民和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17]、中尼边境贸易市场的药材贸易发展状况[18]。国外学者主要从历史学、民族学、社会学等视角,结合英国殖民者入侵时期的历史文献资料和野外实地调查,分析了边贸市场形成的地理条件[19]、发展演化[20]等内容,着重探讨了依托中尼边境贸易市场加快跨喜马拉雅经济走廊建设[21],中印边境贸易市场的恢复和发展状况[22]、建设潜力与发展前景[23]、边贸市场衰落对边民生计的影响[24]。总体上来看,国内学者主要侧重于对边境贸易口岸的调查和分析,缺乏对边民互市贸易市场的调查和研究;国外学者更多的关注中尼边贸市场的扩大和中印边贸市场的恢复和建设,缺乏对边贸市场的整体调查和分析。
另外,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的快速发展,世界正在进入地缘经济时代,地缘政治时代的冲突逻辑正逐步让位于地缘经济时代的竞争逻辑[25]。“开放−合作−共赢−发展”成为地缘经济时代的共识,以边境贸易市场、战略通道、边境合作区等对外平台为载体,对商贸、旅游、资金、基础设施等要素进行整合,实现地缘经济的合作和共赢[26]。地缘经济成为推动边境地区开放和发展的主要理论。然而,随着中印双边贸易合作与发展的不断加深,中国向西开放力度的加大,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发展与预期相差甚远。如亚东乃堆拉通道于2006年恢复开通时,国内外专家均寄予厚望,据锡金乃堆拉研究小组预测,2015年双边贸易额将达到28.4亿美元[23],但是2015年的贸易额仅有1.5亿元,到2019年减少为7356.3万元(① 数据由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亚东边贸管委会提供。)。因此,亟需深入分析阻碍边贸市场建设和发展的影响因素,为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建设和发展提供基础依据。
在第二次青藏高原科考项目的支持下,课题组于2018—2020年对西藏边境贸易市场进行了翔实的野外综合考察,梳理了相关历史文献资料和统计数据。基于前期对喜马拉雅地区传统贸易通道历史演变过程的分析和认识[27],本文进一步基于地缘经济理论构建分析框架,结合实地调查结果,分析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为西藏边境地区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基础依据。

1 分析框架

边境贸易市场是指边境地区一定范围内的边民、民间团体、企业、政府及其机构进行贸易活动所形成的交易市场[7-8]。它包括边民互市贸易市场和边境口岸贸易市场,其中边民互市贸易市场是相邻国家的边民在长期过程中形成的交换生产资料和生活必需品的场所,是边境贸易市场的早期形式;边境口岸贸易市场是指经相邻国家批准有边境小额贸易经营权的企业或其他贸易机构通过指定的陆地边境口岸进行贸易的市场,是边民互市贸易市场的升级。
根据地缘经济理论,地缘相近的国家和地区以边境贸易市场、贸易通道、边境经济合作区等为载体,基于双边的资源禀赋差异,进行产业发展、边境贸易、资源开发、人文交流等方面的跨境合作与建设,从而实现地缘经济的合作与共赢[1, 26]。边境贸易市场作为边境地缘经济空间的载体,是推动边境地区进行经贸合作、文化交流及空间融合的关键。地缘经济背景下的边境贸易市场将会快速发展。但是,边境贸易市场的形成、发展及演化还受自然环境要素(地形、地貌等),社会经济要素(交通和区位、边境管控等)和地缘环境等要素的综合影响。为此,本文基于地缘经济理论,从边境地区的地缘经济背景、演变过程、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4个方面来构建分析框架(图1)。
图1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演化及影响因素分析框架

Fig. 1 Analysis framework for border trade market evolution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in Xizang

从边境地缘经济背景来看,主要表现为4个方面:经贸合作方面,随着中国与南亚地区贸易规模的扩大,中国的技术密集型产品与南亚地区的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产品具有明显的互补性,贸易潜力巨大[28];区域可持续发展方面,喜马拉雅山区是全球可持续发展关注的重点地区,旅游和边贸将是实现地区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式[29];人文交流方面,喜马拉雅山脉及其周围的“神山圣湖”将周边地区不同宗教信仰的人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贸易和宗教朝圣相伴而生[30];区域发展建设方面,为促进中国与南亚地区的发展,中国政府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南亚大通道建设发展战略等,西藏边境贸易市场作为连接南亚地区的重要节点,对于战略的实施具有重要作用。
从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及分布特征来看,边贸市场呈现出显著的动态演化特征。边贸市场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的,从唐代吐蕃时期(公元7世纪—842年)无固定交易场所的简单易货贸易到明清时期开始形成有固定交易场所的易货贸易,后在英国殖民者入侵及印度影响下,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自西藏和平解放以来,西藏边贸市场逐渐从简单的互市贸易场所逐步升级为现代的贸易口岸。同时,由于边贸市场连接和辐射印度、不丹、尼泊尔等国家,在其发展和演化过程中,呈现出显著的区域差异性。
从边境贸易市场的影响因素来看,边贸市场与自然环境、交通可达性、边境管控及地缘环境等因素相互作用与影响。自然环境主要表现为喜马拉雅山脉断裂河谷是进行贸易和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是边境贸易市场形成和发展的基础[31]。随着现代交通、通讯等技术的快速发展,传统的场所空间正逐渐被流空间所取代,产生了时空压缩效应,边境贸易的商品类型、运输方式、交易方式正逐渐从传统向现代化发展转型,进而导致边贸市场的布局发生变化;地缘环境主要表现为印度在喜马拉雅地区实施前进政策和霸权外交[32],进而导致喜马拉雅地区成为典型的地缘破碎带,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则借机来钳制中国的发展[33],这将极大的阻碍边贸市场的建设和发展。为促进边疆的稳定与发展,中国政府实施相应的边境管控政策将对边贸市场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2 研究区概况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区概况

中国西藏边境地区位于青藏高原南部边缘,与印度、不丹、尼泊尔、缅甸和克什米尔等国家和地区接壤,边境线长超过4 000 km(https://www.xizang.gov.cn/rsxz/qqjj/201812/t20181221_34484.html)。西藏边境地区涉及日土县、噶尔县、札达县、仲巴县、察隅县、墨脱县等21个县(图2)。根据沿西藏边境地区实地调查,2020年,西藏边境地区总人口为43.62万人,占西藏边境4个地级行政区总人口的28.8%;地区生产总值为175.18亿元,占西藏边境4个地级及以上行政区地区生产总值的21.95%。
图2 研究区及考察路线

基于国家自然资源部标准地图服务系统提供的标准地图[审图号:GS(2019)3266号]制作,底图无修改

Fig. 2 Map of study area and field survey routes

西藏边境地区属于藏南地貌区中的喜马拉雅山区。喜马拉雅山脉南北两侧自然环境差异较大,山脉南坡受印度洋暖湿气流影响,气候温暖湿润,植被类型丰富多样,而北坡温凉干燥,年降水量不足400 mm。横切喜马拉雅山脉的断裂河谷作为连接南北两侧的天然通道,受印度洋暖湿气流的影响,是边境地区人口、产业、交通和城镇的主要汇聚区。自古以来,山脉南北两侧的边民就沿这些断裂河谷通道进行持续不断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并在边境地区形成了一些较为固定的互市贸易场所,不断推动地区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自西藏和平解放以来,随着交通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边境贸易得到迅速恢复和发展,西藏边境小额贸易从1953年的0.14亿元增加到2019年的29.33亿元[34],增加了近200倍。

2.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数据主要源自2018年9—10月(中尼边境)、2019年5—6月(中印、中不边境)和2020年8—9月(中不、中尼边境部分地区)连续3 a对西藏边境地区传统贸易通道开展的野外综合科学考察(表1)。
表1 野外调查及数据来源

Table 1 A list of data used in this study

类型 主要调查内容 来源
边境贸易 位置及区位等情况 2018—2020年对边境20个县的野外实地调查;各县的
县志及历史文献等资料
市场数据 贸易额、连接边贸市场的通外山口、参与边贸的人次等 边境各县统计资料及边贸市场建设情况汇报等资料
边境贸易市场的历史、现状、辐射范围及
存在问题等
2018—2020年对边境20个县、47个乡(镇)、
32个村的各级干部及商户座谈
边境贸易市场开通和关闭后带来的影响等 2020年在中尼和中不边境的商户问卷调查
社会经济数据 人口、地区生产总值、边境小额贸易等 西藏统计年鉴(2020)[34]
1)半结构化访谈法,分别与县级、乡级、村级干部及商户进行访谈,了解和掌握边境贸易市场的商品类型、贸易额、往来人次、通外山口,以及边贸市场建设与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分析边境贸易市场的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
2)实地野外调查法,首先对边贸市场及通道的地形、地貌、道路通达性等情况进行实地调查,并利用GPS记录轨迹和位置;然后利用Google Earth软件识别边贸市场的图上位置及通外山口;最后利用GIS软件,分析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空间分布特征。
3)其他相关资料收集:① 收集西藏边境各县县志、统计年鉴、边贸市场情况、口岸规划等资料;② 收集地图、文献等资料,分析边贸市场的演变过程、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

3 结果分析

3.1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

虽然早在吐蕃时期西藏就与周边地区进行持续的贸易往来,但是直到17世纪才开始在边境地区一些主要山口和通道上形成较为固定的互市贸易场所。此后,经过清朝时期的加强管理、英国的干预,到新中国对边贸市场的恢复和建设,其边贸市场一直处于不断的发展和演化过程中。根据不同历史时期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化特征,将其划分为形成期、发展期、初步恢复期和缓慢恢复期4个时期(图3)。
图3 不同时期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空间分布状况

基于国家自然资源部标准地图服务系统提供的标准地图[审图号为GS(2019)3266号]制作,底图无修改

Fig. 3 The distribution of border trade markets of Xizang in different periods

1)形成期(17世纪—1904年)。17世纪初,随着西藏地方政局的稳定,在甲岗、普兰、吉隆、聂拉木、错那、定结、帕里等地形成一些较为固定的互市贸易场所[7]。1872年,清朝击败廓尔喀(今尼泊尔),颁布《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开始对边境贸易市场进行规范化管理,沿边境从阿里地区至东南边境,日土、噶大克(当时阿里地区夏季首府噶尔雅沙)、札达、普兰、里孜、雄如、樟木、吉隆、绒辖、陈塘、卡达、错那、亚东、帕里、白马岗、察隅等边境贸易市场初步形成[8]图3a )。
2)发展期(1904—1962年)。1904年,英国以武力形式打开西藏的大门,强迫开通了亚东、江孜、噶达克3个通商口岸,逐步构建了以英属印度为中心的“条约贸易”体系,造成西藏边境贸易发展对印度的长期依赖,这一状态一直持续到1959年[30]。新中国成立后,为促进西藏的和平与稳定发展,与印度签订了《中印关于中国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间的通商和交通协定》,进一步开放了中印边境的6个山口(什布奇山口、玛那山口、尼提山口、昆里宾里山口、达玛山口、里普列克山口)和10个边贸市场(噶大克、普兰宗、姜叶马加尔果、姜叶马查克拉、热姆惹、董不惹、波林三多、那不拉、尚格齐、扎锡岗)。1959年,印度借机干涉中国内政,单方面通过边境贸易市场对西藏实施禁运[35-36]。1962年,中印边境冲突爆发,边境贸易市场除吉隆和樟木外全部中断。根据各县县志及相关研究成果[8],到1959年,在边境地区形成了约63个边贸市场(图3b )。
3)初步恢复期(1962—1994年)。1962年中印边境冲突后,直到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后,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建设背景下,逐步开启边境贸易市场的恢复和建设,并将边境贸易市场纳入地区统一市场体系进行规划、建设和管理,先后恢复开通了樟木、吉隆、普兰、日屋等口岸。同时,随着中印关系改善,1991年中印签署了关于恢复边境贸易的备忘录,1992年和1993年先后恢复开通了普兰和久巴边贸市场。根据相关学者的调查和研究成果[7, 17, 37],至1993年西藏主要有30个边境贸易市场(图3c)。
4)缓慢恢复期(1994年至今)。1994年,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开创了全国支援西藏的局面,其后召开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和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西藏边境地区的稳定与发展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中央政府援藏力度不断加大,对西藏边境地区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不断增加,进而促进西藏边境贸易市场逐步从传统的贸易模式向现代商业化模式发展。据2018—2020年实地调查结果显示,当前西藏边境地区的边贸市场有27个(图3d )。
总体而言,西藏边境贸易市场在空间上呈现出从县级行政中心向边境线转移特征,数量上呈现出减少趋势,以中印边境和中不边境减少最多。1962年以来,虽然随着中印关系改善,中印边贸市场开始缓慢恢复,但是受中印边界领土争端等因素影响,中印边贸市场继续呈现出衰落趋势,以阿里地区减少最为明显。

3.2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分布特征

3.2.1 边贸市场的类型及特征

当前,西藏边境贸易市场初步形成了以吉隆、樟木口岸为主,普兰、日屋、陈塘、里孜口岸为辅,21个边贸市场为基础的边贸市场体系。同时在隆子县的斗玉、玉麦等地有少量无固定交易点的传统易货贸易。根据边贸市场的参与主体(边境小额贸易、边民互市贸易),交通基础设施状况、区位状况(位于集镇、村庄、草场等)、贸易规模等特征,将其划分为口岸型、集镇型、村落牧场型3种类型(表2)。
表2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类型及分布特征

Table 2 The typ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border trade markets of Xizang

类型基本特征分布状况运行情况照片
口岸型以边境小额贸易为主,交通、能源、通讯等基础设施完备,贸易额较大,辐射范围广中尼边境:吉隆、樟木、日屋、
陈塘、里孜等口岸;
仁青岗市场于2006年恢复开通
中尼印边境:普兰口岸;
中印边境:仁青岗市场
集镇型以边民互市贸易为主,位于集镇,交通基础设施条件较好,辐射范围小中尼边境:绒辖、岗嘎市场;绒辖、岗嘎市场于2008年关闭、隆东市场于2018年关闭
中不边境:帕里、涅如、库局、
隆东市场
村落牧场型以边民互市贸易为主,远离集镇,海拔较高,位于靠近边境通山外口的村庄或牧场中;辐射范围较小中印边境:什布奇、都木契列市场;扎西岗、都木契列、阿桑市场分别于2012年、2016年、2017年关闭
中尼边境:加柱、玛永、亚斯玛、欧木丁丁、强拉、贡当、宗噶、扎西岗、拉孜拉;
中不边境:阿桑、朗果市场;
中缅边境:吉太市场
口岸型边贸市场有7个,以边境小额贸易为主,具有海关、银行、商检、工商等各类管理机构;交通、能源、通讯等基础设施条件较好;贸易额较大,辐射范围广,是相邻国家进行经贸往来和文化交流的主要口岸;对商贸、旅游、特色小镇的带动作用较强,是西藏边境贸易的主体。其中以吉隆和樟木口岸发展最快,交易额最大,2018年的进出口贸易总额分别为37.52亿元、3.47亿元(① 数据分别由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吉隆口岸管委会、樟木口岸管委会提供。),分别占西藏进出口贸易总额的78.96%、7.34%;里孜口岸、日屋口岸、陈塘口岸、普兰口岸和仁青岗边贸市场尚在开发建设阶段,主要以边民互市贸易为主,贸易额较低,2018年的贸易额分别为2.5亿元(包括仲巴县其他4个边贸市场)、1900万元、2800万元、4137万元、6239万元(② 数据主要由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仲巴县商务局、定结县商务局、亚东边贸管委会和阿里地区商务局提供。)。
集镇型边贸市场有6个,主要分布在中不边境,以边境地区30 km范围内的边民互市贸易为主,位于集镇上,交通、通讯等基础设施较为便利,境内连接县域主干道,境外交通条件较差;交易额较低,辐射范围小,对集镇的带动作用较弱,多以举办物资交流会的形式来吸引国内外商人参与;交易物品以满足基本生产、生活需求为主,出口商品以服装及家用小电器、生活用品、畜产品等为主,进口商品以虫草、药材、手表、木碗等手工艺产品为主。如,在涅如边贸市场的调查表明,该市场位于康马县涅如堆乡乡政府所在地,每年7月底举办为期5 d的物资交流会,2018年第22届边贸会交易额为980.67万元,参加人数达约3万人(其中不丹商人约100人)。
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有14个,主要分布在中尼边境,以边境地区30 km范围内的边民互市贸易为主,距离集镇较远,主要位于靠近边境通外山口的村庄或牧场中,海拔较高;交通条件较差,境外道路普遍为骡马道,境内连接乡级主干道,以砂石路为主;交易方式以传统易货交换为主,交易额较少,仅能辐射尼泊尔、印度和不丹一侧的部分村落;交易时间一般在每年的夏秋季节,每次开放的时间约3~10 d左右,属于季节性边贸市场;交易主要为满足基本生产、生活的需要。如在朗果边贸市场的实地调查表明,该市场位于亚东县堆纳乡尚堆村,为帐篷式交易场所,海拔4478 m,距离乡政府20 km,县政府90 km;辐射境内唐布村、曲堆村、尚堆村和曲麦村4个村;主要进口来自不丹的药材、虫草等商品,出口衣服、鞋子、家用电器、畜产品等商品;交易时间为每年的5—12月,运输方式为骡马运输,从不丹一侧到达边贸市场最快需要8 h左右,慢则需要3~4 d,2019年贸易额为2111.38万元。

3.2.2 边贸市场的空间分布特征

中印边贸市场恢复缓慢,2017年来呈现出萎缩态势。自1962年中印边境冲突后,中印边境贸易市场关闭,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印关系改善,才恢复开通了什布奇、强拉和乃堆拉3条通道,并开设了什布奇、普兰、仁青岗3个边贸市场,2012年恢复开放了日土县的都木契列边贸市场。据实地调查表明,2012—2016年,都木契列边贸市场累计成交额达到2068.72万元。然而,受中印边界领土争端影响,该市场于2016年被迫关闭。同时被寄予“亚东口岸”之称的仁青岗边贸市场,受中印关系、印度商品贸易清单限制、缺乏交流机制等因素影响,发展缓慢,虽然2015年贸易额达到了1.5亿元(图4),但仍不及中尼边境贸易额的1/10,与中印之间的贸易额相比(2019年中印贸易额为6395.2亿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图4 仁青岗边贸市场交易额(2006—2019年)

① 数据由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亚东边贸管委会提供。

Fig. 4 The transaction volume of Renqinggang market in 2006—2019

中尼边贸市场发展迅速,主要以口岸型和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为主,但受边境管控、交通可达性等因素影响,差异显著,口岸型边贸市场辐射范围广,能辐射尼泊尔境内的主要城镇,效益好;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辐射范围小,只能辐射尼泊尔一侧30 km边民互市贸易范围内的部分村庄,效益差。据实地调查显示,吉隆县贡当乡汝村的贡当边贸市场辐射尼泊尔的6个村,萨嘎县昌果乡的强拉边贸市场辐射尼泊尔的7个乡。另外,受地方性事件的影响,于2008年关闭了定结县的绒辖市场和岗嘎市场,2012年关闭了聂拉木县的扎西岗市场。同时,边境维稳管控政策不允许中国边民出境经商,只能在指定时间和境内指定地点进行贸易,阻断了边民长期以来建立的贸易网络,减少了边民的收入来源,增加了中央财政转移支付负担,不利于南亚大通道的建设和发展。
中不边贸市场受中印关系、边境维稳等因素影响,呈现出萎缩发展态势。中不现有6个边贸市场,其中帕里、朗果和涅如边贸市场的贸易额约占中不边贸总额的89%。受中印关系影响,2017年关闭了亚东县的阿桑边贸市场;受边境“偷越事件”及印度对不丹控制影响,2018年关闭了洛扎县色乡的隆东市场。

3.3 西藏边境贸易市场发展的影响因素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西藏边境贸易市场并未呈现出快速发展的态势,反而呈现出衰落的趋势。这不仅受喜马拉雅山脉复杂的自然环境和地区落后的交通可达性限制,还受周边国家复杂的地缘环境及大国干预的影响。

3.3.1 自然环境对边贸市场发展的限制性

青藏高原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独立的自然单元,主要通过一些河流谷地与周边人类活动聚集区进行交流和往来[38]。喜马拉雅山脉是青藏高原与南亚次大陆的天然屏障,一些垂直山脉的断裂河谷在长期人类活动和自然环境的综合作用下,逐渐成为沟通西藏和南亚地区的主要通道[17, 31]。这些河谷通道海拔相对较低,水源充足,气候适宜,草地资源丰富,为人类定居、从事农牧业生产、进行货物交换、宗教朝圣和文化交流提供了理想场所,将青藏高原内部及其与外部世界连接起来。如吉隆沟(吉隆口岸、吉隆镇)、樟木沟(樟木口岸、樟木镇)、陈塘沟(日屋口岸、日屋镇;陈塘口岸、陈塘镇)、普兰沟(普兰口岸、普兰县)、亚东沟(乃堆拉市场、亚东县)等。

3.3.2 交通可达性对区域贸易格局的塑造

交通条件的改善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自然环境要素对区域经济发展差异造成的不利影响。从西藏边境地区的历史发展来看,交通可达性的提高一直在不断地塑造和改变跨喜马拉雅的贸易格局。英国殖民南亚次大陆期间,通过修建铁路、公路等交通基础设施,提高了南亚次大陆与喜马拉雅山脉周边地区的交通可达性[39]。1904年打通噶伦堡至拉萨通道后,经亚东口岸的贸易取代了传统的汉藏贸易通道,成为跨喜马拉雅贸易的主体。西藏和平解放初期,青藏公路和川藏公路的打通,提高了西藏边境地区与其他省(市、区)的交通可达性,降低了西藏对印度的经济依赖,经亚东口岸的边贸开始衰落。
改革开放后,随着现代交通、通讯技术的快速发展,西藏边境地区道路交通体系的不断完善,连接边境贸易市场的道路正逐渐由历史上的骡马道转变为公路、铁路和航空,运输方式由传统的人背畜驮转变为以货车为主的现代交通工具运输。道路和运输方式的变化,极大地提高了交通可达性,集镇凭借其良好的基础设施服务水平,成为货物流通网络上的重要节点,在人流、物流、信息流等要素快速流动背景下,边贸市场逐步向集镇聚集。樟木、吉隆、普兰等口岸型边贸市场已逐步发展成为西藏边境地区跨喜马拉雅贸易的主体。另外,在边境地区的一些集镇和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如中不边境的库局市场和中尼边境的亚斯玛、欧木丁丁、玛永、加柱、强拉、贡当等,道路状况较差,限制了边贸规模的扩大和发展。同时,与西藏边境地区相邻的尼泊尔、不丹、印度边境地区,大多经济发展落后,道路状况较差,主要以人背畜驮、以物易物的传统方式来进行贸易。

3.3.3 地缘环境对通道的阻断和限制

印度的地缘战略意在阻断通道和关闭边贸市场(图5)。印度自1947年独立以来,试图通过继承英国的殖民遗产,统一南亚,走向世界,实现其“大国梦”,并以此为出发点进行地缘战略布局。在喜马拉雅地区继续推行“前进政策”,试图将喜马拉雅山区的尼泊尔、不丹、锡金、中国西藏等国家和地区变成战略缓冲区[40]。为此,印度采取霸权外交手段,通过签订不平等条约将不丹、尼泊尔等国纳入其控制范围,并在1975年强行吞并锡金。而印度对中国西藏边境地区的前进策略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1947—1962年),具有明显的理想主义特征[41],试图通过开放传统边贸市场,以经济手段来控制西藏,并于1959—1962年期间先后两次利用边境地区的传统贸易对中国西藏实施贸易管制和禁运[35-36];第二阶段(1962—2013年),在通过经济手段控制西藏失败后,1962年挑起中印边境冲突,再次失败后,一方面同中国签订双边协定,恢复开通了什布奇、强拉、乃堆拉通道及边贸市场,另一方面在边境争议区实施蚕食策略[42];第三阶段(2013年至今),莫迪政府上台,印度教民族主义兴起,不仅利用经济制裁来控制不丹和尼泊尔同中国发展边贸活动,而且在边境安全上采取了更加强硬的蚕食策略,不断挑起边境争端,阻断和关闭边贸市场,如2013年的“天南河谷帐篷对峙”,2017年的“洞朗对峙”,2020年的“班公湖对峙”和“加勒万河谷对峙”等。而西藏边境贸易市场恰恰是位于印度推进“地缘战略缓冲区”关键通道上的重要节点。为此,印度对已开放的边贸市场通过贸易清单限制、切断沟通机制等措施来限制边贸发展[22-23];对未开通的边贸市场采取蚕食策略阻断通道,并通过控制不丹外交和驻军等手段来阻断中不边贸市场的发展。最终导致中印、中不边贸市场呈现出逐渐萎缩的发展态势。
图5 地缘环境对边贸市场的影响机制

Fig. 5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the geo-environment on the border trade

不丹和尼泊尔希望开通边贸,减少对印度的依赖。不丹和尼泊尔经常被描述为“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的山药”或“缓冲区”[20]。长久以来,不丹和尼泊尔都被印度视作南亚次大陆与中国之间的战略缓冲区,在印度霸权外交等手段的影响下,形成了对印度的全面依赖[43]。这种全面依赖关系以及印度在南亚地区实行的强权政治让不丹和尼泊尔感到恐惧和担忧。2013年6月印度通过燃气和柴油补贴封锁干预不丹大选[44],2015年9月通过燃油和物资封锁来干预尼泊尔立宪[45]。为此,不丹和尼泊尔希望借助外部力量来平衡对印度的依赖,促进国内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自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尼泊尔积极响应,于2017年5月与中国签署谅解备忘录,正式加入“一带一路”倡议。尼泊尔希望通过跨喜马拉雅经济走廊建设成为连接中亚、南亚和东南亚之间的陆路桥梁[21]。而边境贸易市场是走廊建设的关键节点,当前中尼边境形成了以6个口岸为主,11个边贸市场为辅的边境贸易体系,带动了尼泊尔北部山区和西藏边境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降低了对印度的依赖。相较于尼泊尔,不丹可选择余地较小,因为受印度军事、经济的全面掌控,至今无法同中国建交,且这种局面短期内也难以改变。但是据实地调查显示,当前不丹与中国西藏边境地区依托传统边贸市场的易货贸易依然保持,边贸的发展对于边境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具有明显的带动作用。因此,边贸的维持和发展将是不丹摆脱和平衡印度影响的一种长远之计。
美国等西方国家(地区)试图通过南亚地区来牵制和围堵中国,阻断边贸。为应对中国崛起对其主导的国际秩序的冲击,美国等西方国家(地区)试图从各个方向来对中国进行围堵和遏制。环印度洋的南亚地区位于“一带一路”的核心地带,已成为美国围堵和遏制的重点方向。“离岸平衡”战略以相对较少的成本和灵活的方式,成为美国围堵和遏制策略所采用的主要方式,通过扶植和借助中国周边的国家(地区),来避免与中国发生正面军事对抗,进而达到遏制中国崛起和维持美国在该地区的优势地位的目的[46]。2017年美国推出的“印太战略”,体现了鲜明的“离岸平衡”特色,通过积极拉拢和支持印度利用边界争端、“藏独”等问题来消耗和遏制中国[33]。边贸市场作为边境地区人口流动和经贸往来的关键节点,在边界争端和“藏独”等问题的影响下,中国政府更多情况下被迫选择关闭边贸市场以确保边境地区的稳定,但这不可避免限制了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建设和发展。

3.3.4 边境维稳管控措施对边贸发展的影响

中印、中不边界问题,印度对边境地区蚕食,“藏独”势力对西藏的分裂、渗透活动等是影响西藏边境地区稳定的主要因素[47]。而且,美国等西方国家(地区)试图利用“西藏问题”来进一步遏制中国,资助“藏独”集团及其“藏独”活动[48]。为应对这些不稳定性因素带来的消极影响,西藏在边境地区实施了严格的维稳管控措施,对有“偷越事件”发生的山口或通道选择直接关闭。虽然这促进了边境地区的稳定,但是却阻断了边境地区长期以来形成的贸易网络,不利于边贸市场的建设和发展,导致长期以来依赖边贸维持生计的农牧民受到重要影响[17]

4 结论与启示

4.1 结论

1)西藏边境贸易市场的演变过程和现状分布特征表明,地缘经济背景下,中国与南亚地区的贸易互补性并没有让边贸市场得到快速发展。边贸市场在经历了形成期(17世纪—1904年)、发展期(1904—1962年)、初步恢复期(1962—1994年)和缓慢恢复期(1994年至今)4个阶段后,总体上呈现出减少趋势。
2)2020年西藏边境边贸市场主要有27个,其中中尼边境16个,中尼印边境1个,中印边境3个,中不边境6个,中缅边境1个;边贸市场的发展初步形成了以口岸型为主,集镇型和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为辅的边贸体系。口岸型边贸市场辐射范围广,效益好;集镇型和村落牧场型效益差,辐射范围小;中印和中不边境贸易市场受中印关系、边境维稳等因素影响,呈现出萎缩态势;中尼边境贸易市场发展较快,但受边境维稳、交通可达性等因素影响,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发展缓慢。
3)喜马拉雅山脉复杂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限制边贸市场主要沿断裂河谷分布和发展;交通可达性和区位优势不断塑造西藏边境地区的贸易格局,促使贸易向集镇聚集,口岸型边贸市场快速发展,集镇型和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发展缓慢;印度为实现其“大国梦”始终将喜马拉雅地区视作战略缓冲区,意在阻断和把控边贸发展;尼泊尔和不丹希望通过边贸发展来抵消对印度的过度依赖;美国等西方国家(地区)试图通过“离岸平衡”战略来抑制中国的发展,对边贸发展产生不利影响;西藏的边境管控措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边贸的发展。

4.2 启示

1)基于中尼边境贸易市场的快速发展,通过加强对集镇型和村落牧场型边贸市场基础设施建设,积极探索在边境县城和集镇增开边贸市场,以带动边境地区的城镇化发展。与全国其他边境地区相比,西藏边境地区城镇化水平最低、增长速速相对缓慢,边贸对城镇化的带动作用较弱。2000—2015年,除噶尔县和亚东县等少数县外,大都处于全国边境地区城镇化的低水平类型(25%以下);岗巴县和聂拉木县等部分县的城镇化水平呈现负增长,面临人口流失问题,其他大多数县的城镇化水平普遍处于低速增长(10%以下)[49]。因此,迫切需要结合边贸市场的发展规律,依托边境地区丰富的旅游资源,以边贸和旅游相结合的方式来促进边境地区城镇化的可持续发展。
2)基于中印和中不边境贸易市场的萎缩态势,以“边境小康村”建设为切入点,加强对边贸和旅游融合的实地调查和研究,科学编制边贸和旅游发展规划,预测和模拟因人口流动带来的风险程度,制定科学合理的管控策略。随着西藏边境小康村及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加快,边境贸易和旅游将是边境地区实现将资源优势转变为产业优势的关键。如何推进边贸和旅游的融合发展,促进美丽边境建设,需要做更多的实地调查和研究;同时,边贸和旅游的发展势必会带来大量的流动人口,将增加边境地区的维稳和管控压力,未来需要提前做好边贸和旅游发展规划、风险管控预测和模拟,确实促进边境地区的繁荣发展。
3)探索差异化的边境维稳和管控模式,促进边境地区的稳定与边贸发展。基于印度、不丹和尼泊尔不同的地缘战略需求,分别评估其对边境管理产生的风险,制定不同的边境维稳与管控策略。随着中尼关系的稳定发展,以及边境地区交通、电力、通信等基础设施的全覆盖,可充分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来替代和升级管控策略,积极探索边民出入境管理模式,促进边境地区的稳定和边贸的快速发展。
[1]
宋涛. 地缘经济视角下的边境地理学研究框架[J]. 科技导报, 2018, 36(3): 49-54.

Song Tao. Research framework of border geograph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o-economics. Science & Technology Review, 2018, 36(3): 49-54.

[2]
毛汉英. 中国周边地缘政治与地缘经济格局和对策[J]. 地理科学进展, 2014, 33(3): 289-302.

DOI

Mao Hanying. Geopolitical and geo-economic situation around and China's strategies. Progress in Geography, 2014, 33(3): 289-302.

DOI

[3]
宋周莺, 车姝韵, 王姣娥, 等. 中国沿边口岸的时空格局及功能模式[J]. 地理科学进展, 2015, 34(5): 589-597.

Song Zhouying, Che Shuyun, Wang Jiaoe et al. Spatiotemporal distribution and functions of border ports in China. Progress in Geography, 2015, 34(5): 589-597.

[4]
Huang D, Lang Y, Liu T. Evolving population distribution in China's border regions: Spatial differences, driving forces and policy implications[J]. PLOS One, 2020, 15(10): 1-21.

[5]
宋周莺, 祝巧玲. 中国边境地区的城镇化格局及其驱动力[J]. 地理学报, 2020, 75(8): 1603-1616.

DOI

Song Zhouying, Zhu Qiaoling. Spatio-temporal pattern and driving forces of urbanization in China's border areas. Acta Geographica Sinica, 2020, 75(8): 1603-1616.

DOI

[6]
陈继东. 西藏开拓南亚市场的特殊意义与实施对策[J]. 民族研究, 2003, (2): 86-92.

DOI

Chen Jidong. Opening the South Asian markets: Its special significance to Tibet and some operative measures. National Research, 2003, (2): 86-92.

DOI

[7]
肖怀远, 卓扎多基. 西藏边贸市场建设与个体私营经济发展[M]. 拉萨: 西藏人民出版社, 1994.

Xiao Huaiyuan, Zhuozha Duoji. The construction of Tibetan border trade market and the development of individual and private economy. Lhasa: Tibet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1994.

[8]
扎西, 普布次仁. 西藏边境贸易的历史演进与现实情况分析[J].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 29(3): 1-7.

Tashi, Pubu Tsering. An analysis of the history and current state of Tibet's border trade. Journal of Tibet University, 2014, 29(3): 1-7.

[9]
扎西. 中国西藏与印度开展经贸合作的前景分析[J]. 中国藏学, 2006, (2): 91-95.

DOI

Tashi. The prospect of economic and trade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s Tibet and India. China Tibetology, 2006, (2): 91-95.

DOI

[10]
李涛, 王新有. 中国西藏与南亚邻国间的边贸研究: 现状、问题与前景[J]. 南亚研究季刊, 2011, (2): 68-76.

DOI

Li Tao, Wang Xinyou. Border trade between China's TAR and South Asian neighbors. South Asian Studies Quarterly, 2011, (2): 68-76.

DOI

[11]
李凌, 常亚青. 新经济地理学视域下的中印边境经贸研究[J]. 社会科学, 2012, (10): 51-59.

DOI

Li Ling, Chang Yaqing. A study on the past, present and prospect of Sino-Indian trade relatio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 2012, (10): 51-59.

DOI

[12]
扎洛, 敖见. 中国西藏与不丹之间传统贸易的三种模式[J].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 2017, 27(4): 126-135.

Zha Luo, Ao Jian. Three models of traditional trade between Bhutan and Tibet in China. China's Borderland History and Geography Studies, 2017, 27(4): 126-135.

[13]
刘妤. 地缘经济视角下西藏边境陆路口岸空间布局、发展效力及对策研究[J].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 33(2): 195-204.

Liu Yu. On the spatial layout, development and countermeasures of the land border crossings in Tibet from the geo-economic perspective. Journal of Tibet University, 2018, 33(2): 195-204.

[14]
赵娟, 毛阳海. “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西藏吉隆口岸面临的新机遇[J]. 西藏发展论坛, 2016, (4): 58-61.

Zhao Juan, Mao Yanghai. New opportunities for the Gyirong port in Tibet under the context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Theoretical Platform of Tibetan Development, 2016, (4): 58-61.

[15]
刘玉皑, 赵鹏, 马宁, 等. 西藏樟木口岸边境贸易发展情况调查[J].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6, 37(2): 76-82,155.

Liu Yukai, Zhao Peng, Ma Ning et al. Investigat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border trade at Zhangmu port in Tibet. Journal of Xizang Minzu University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2016, 37(2): 76-82,155.

[16]
徐黎丽, 吴丹丹. 依托西藏边境口岸建设中国与南亚通道的路径探析[J].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 35(1): 125-132.

Xu Lili, Wu Dandan. A path research of building China: South Asia passage relying on Tibet border port construction. Journal of Tibet University, 2020, 35(1): 125-132.

[17]
扎洛. 西藏的边境小额贸易与边民增收: 基于洛扎县的田野调查[J]. 中国藏学, 2015, (3): 128-137.

Zha Luo. Small-scale trade on the border of Tibet and increase in income among the frontiers: A fieldwork in Luozha County. China Tibetology, 2015, (3): 128-137.

[18]
He J, Yang B, Dong M et al. Crossing the roof of the world: Trade in medicinal plants from Nepal to China[J]. Journal of Ethnopharmacology, 2018, 224: 100-110.

DOI

[19]
bVan Spengen W. Tibetan border worlds: A geohistorical analysis of trade and traders[M]. London: Kegan Paul International, 2000.

[20]
Harris T. Trading places: New economic geographies across Himalayan borderlands[J]. Political Geography, 2013, 35: 60-68.

DOI

[21]
Rana M S. Trans-Himalayan economic corridor: Nepal as a gateway//Yhome K et al. Emerging trans-regional corridors: South and Southeast Asia. London: Global Policy and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 2017: 48-57.

[22]
Karackattu J T. India-China trade at the borders: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J].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2013, 22(82): 691-711.

DOI

[23]
Chettri P. India-China border trade through Nathu La pass: Prospects and impediments[J]. Himalaya, 2018, 38(1): 7.

[24]
Vasan S. Indo-Tibetan border trade in Himachal Pradesh[J]. China Report, 2006, 42(1): 41-55.

DOI

[25]
陆大道, 杜德斌. 关于加强地缘政治地缘经济研究的思考[J]. 地理学报, 2013, 68(6): 723-727.

Lu Dadao, Du Debin. Some thoughts on the strengthening of geopolitical and geo-economic studies. Acta Geographica Sinica, 2013, 68(6): 723-727.

[26]
宋涛, 程艺, 刘卫东, 等. 中国边境地缘经济的空间差异及影响机制[J]. 地理学报, 2017, 72(10): 1731-1745.

DOI

Song Tao, Cheng Yi, Liu Weidong et al. The spatial disparity and impact mechanism of geo-economy in the border areas of China. Acta Geographica Sinica, 2017, 72(10): 1731-1745.

DOI

[27]
吴仕海, 阎建忠, 张镱锂, 等. 喜马拉雅地区传统贸易通道演变过程及动力机制[J]. 地理学报, 2021, 76(9): 2157-2173.

Wu Shihai, Yan Jianzhong, Zhang Yili et al. Exploring the evolution process and driving mechanism of traditional trade routes in Himalayan region. Acta Geographica Sinica, 2021, 76(9): 2157-2173.

[28]
宋周莺, 韩梦瑶. “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的中印贸易关系分析[J]. 世界地理研究, 2019, 28(5): 24-34.

DOI

Song Zhouying, Han Mengyao. An analysis of China-India trade relation in the context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World Regional Studies, 2019, 28(5): 24-34.

DOI

[29]
Sati V P. Towards sustainable livelihoods and ecosystems in mountain regions[M]. Cham, Switzerland: 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Switzerland, 2014.

[30]
许肖阳. 西藏与南亚经济交流的历史与现实[J]. 南亚东南亚研究, 2018, (4): 63-72.

Xu Xiaoyang. The history and reality of economic exchange between Tibet and South Asia. South and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2018, (4): 63-72.

[31]
西藏自治区交通厅. 西藏古近代交通史[M]. 北京: 人民交通出版社, 2001.

Transportation Department of Tibet Autonomous Region. Tibet's ancient and modern transportation history. Beijing: China Communications Press, 2001.

[32]
楼春豪. 莫迪第二任期的外交政策转向及前景[J]. 现代国际关系, 2019, (7): 19-28.

Lou Chunhao. India's foreign policy under Modi's second term.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2019, (7): 19-28.

[33]
胡志勇. 美国“离岸平衡”战略运用及地缘影响[J]. 贵州省党校学报, 2020, (6): 107-121.

DOI

Hu Zhiyong. The strategic application and geographical influence of “offshore balance” in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Guizhou Provincial Party School, 2020, (6): 107-121.

DOI

[34]
西藏统计年鉴委员会. 西藏统计年鉴2020[M]. 北京: 中国统计出版社, 2020.

Tibet Statistical Yearbook Committee. Tibet statistical yearbook 2020. Beijing: China Statistics Press, 2020.

[35]
戴超武. 印度对西藏地方的贸易管制和禁运与中国的反应和政策(1950—1962)(上)[J]. 中共党史研究, 2013, (6): 24-37.

Dai Chaowu. India's trade controls and embargoes on Tibet and China's reactions and policies (1950—1962) (I). CPC History Studies, 2013, (6): 24-37.

[36]
戴超武. 印度对西藏地方的贸易管制和禁运与中国的反应和政策(1950—1962)(下)[J]. 中共党史研究, 2013, (7): 57-70.

Dai Chaowu. India's trade controls and embargoes on Tibet and China's reactions and policies (1950—1962) (Ⅱ). CPC History Studies, 2013, (7): 57-70.

[37]
张卫民. 西藏地区边境贸易的发展与海关监管[J]. 西藏研究, 1993, (1): 12-20.

Zhang Weimin. Development of border trade in Tibet and customs supervision. Tibetan Studies, 1993, (1): 12-20.

[38]
张东菊, 董广辉, 王辉, 等. 史前人类向青藏高原扩散的历史过程和可能驱动机制[J]. 中国科学: 地球科学, 2016, 46(8): 1007-1023.

Zhang Dongju, Dong Guanghui, Wang Hui et al. History and possible mechanisms of prehistoric human migration to the Tibetan Plateau. Scientia Sinica (Terrae), 2016, 46(8): 1007-1023.

[39]
Donaldson D. Railroads of the Raj: Estimating the impact of transportation infrastructure[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18, 108(4-5): 899-934.

DOI

[40]
胡仕胜, 王珏, 刘传玺. 从加勒万河谷冲突看印度陆锁式安全思维困局[J]. 印度洋经济体研究, 2020, (4): 1-23.

Hu Shisheng, Wang Yu, Liu Chuanxi. The land-locked mentality in security through the lens of the Galwan Conflict. Indian Ocean Economic and Political Review, 2020, (4): 1-23.

[41]
Ganguly S, Pardesi M S. Explaining sixty years of India's foreign policy[J]. India Review, 2009, 8(1): 4-19.

DOI

[42]
Bhonsale M. Understanding Sino-Indian border issues: An analysis of incidents reported in the Indian media[J]. Occasional Paper of the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 2018: 1-28.

[43]
陈宇. 不丹对印度的极不对称安全困境: 基于小国/弱国对大国/强国的“安全交换”解释[J]. 南亚研究, 2018, (3): 52-76.

Chen Yu. Bhutan's extreme asymmetric security dilemma vis-à-vis India: An explication of small /weak states’ “Security Exchange” with large /powerful states. South Asian Studies, 2018, (3): 52-76.

[44]
陈翔. 中国与不丹关系发展现状与前景探析[J]. 国际研究参考, 2015, (3): 15-19.

Chen Xiang. An exploration of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prospect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Bhutan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y Reference, 2015, (3): 15-19.

[45]
杨思灵, 高会平. “一带一路”倡议: 中国与尼泊尔合作的挑战与路径[J]. 南亚研究, 2017, (1): 1-21.

Yang Siling, Gao Huiping.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hallenges and prospects for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Nepal. South Asian Studies, 2017, (1): 1-21.

[46]
逄锐之. 美国在亚太地区的离岸制衡战略: 从小布什政府到特朗普政府[J]. 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9(6): 28-41.

Pang Ruizhi. Offshore balancing: The United States’ Asia-Pacific strategy from George W. Bush to Trump administration. Nankai Journal (Philosophy Literature and Social Science Edition), 2019(6): 28-41.

[47]
狄方耀, 贾翠霞. “一带一路”倡议视域下西藏边境地带安全稳定问题探索[J].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 39(1): 80-85.

Di Fangyao, Jia Cuixia. Exploring the security and stability of Tibetan border areas in the context of “One Belt, One Road”. Journal of Xizang Minzu University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2018, 39(1): 80-85.

[48]
杜永彬. 美国“西藏帮”利用“西藏问题”遏制中国的新花样: 评《西藏政策及支持法案》[J]. 中国西藏, 2020, (2): 4-6.

Du Yongbin. New tricks of the American “Tibet Gang” using the “Tibet issue” to contain China: Review of Tibetan Policy and Support Bill. China's Tibet, 2020, (2): 4-6.

[49]
宋周莺, 虞洋. 中国边境地区的城镇化可持续发展态势[J]. 经济地理, 2019, 39(5): 55-64.

Song Zhouying, Yu Yang. Urbanization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trend of urbanization in the border areas of China. Economic Geography, 2019, 39(5): 55-64.

文章导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