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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 Vol. 42 >Issue 6: 951 - 962

DOI: https://doi.org/10.13249/j.cnki.sgs.2022.06.001

基于地理尺度的中国人居环境研究进展

  • 李雪铭 , 1, 2, 3 ,
  • 徐梁 1, 2, 4 ,
  • 田深圳 , 1, 2, 4, * ,
  • 杨俊 1, 2 ,
  • 刘美含 1, 2 ,
  • 刘贺 1, 2
展开
  • 1.辽宁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 2.辽宁师范大学人居环境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9
  • 3.辽宁师范大学海洋经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9
  • 4.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101
田深圳。E-mail:

李雪铭（1964−），男，江苏常熟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城市人居环境研究。E-mail:

收稿日期: 2021-02-23

  修回日期: 2021-12-29

  网络出版日期: 2022-06-20

基金资助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671158)、辽宁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020-BS-182)、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9CJY007)、辽宁省社科联2021年度辽宁省经济社会发展研究课题(2021lslqnkt-012)、大连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基金项目(2022dlskzd037)资助

版权

版权所有©《地理科学》编辑部 2022
李雪铭, 徐梁, 田深圳, 等. 基于地理尺度的中国人居环境研究进展[J]. 地理科学,2022,42(6):951-962 Li Xueming, Xu Liang, Tian Shenzhen et al. Human settlements in China based on the geographical scale. Scientia Geographica Sinica,2022,42(6):951-962
收起

Human Settlements in China Based on the Geographical Scale

  • Li Xueming , 1, 2, 3 ,
  • Xu Liang 1, 2, 4 ,
  • Tian Shenzhen , 1, 2, 4, * ,
  • Yang Jun 1, 2 ,
  • Liu Meihan 1, 2 ,
  • Liu He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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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School of Geography,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Liaoning, China
  • 2. Human Settlement Research Center,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Liaoning, China
  • 3. Center for Marine Economy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Research,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Liaoning, China
  • 4. Institute of Geographic Sciences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search,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01, China

Received date: 2021-02-23

  Revised date: 2021-12-29

  Online published: 2022-06-20

Supported by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41671158), Liaoning Province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Project (2020-BS-182), Liaoning Province Social Science Planning Fund Project (L19CJY007), Liaoning Province Social Science Association 2021 Liaoning Province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Research Topic (2021lslqnkt-012), Dalian Federation of Social Sciences (2022dlskzd037)

Copyright

Copyright ©2022 Scientia Geographica Sinica. All rights res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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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对国内人居环境的地理尺度进行了新的划分，主体分为现实人居环境、意象人居环境和拟态人居环境（即“三态”），采用“主观文献归纳+客观文献计量”的方法对地理尺度视角下的人居环境内容、数据和方法等进行评述与展望。① 研究内容趋向综合集成化、新人地关系“广深化”和尺度交叉化等；② 研究数据表现出质度和量度的优化态势、多源数据的时空融合趋势和“小数据+大数据”的组合互补方向等；③ 研究方法体现在质性研究的更新化、计量模型的丰富化和“大数据智能分析+小数据抽样调查”的聚合化等。未来，国内人居环境研究应深化“一横+一纵”的逻辑分析原则，横向尺度关注居住、工作、交通、游憩等不同人类活动的时空特征，纵向尺度关注现实人居环境、意象人居环境及拟态人居环境融合趋势下人类聚居的深层结构，围绕着“三态”人居行为逐步完善为多视角、多领域和系统综合的学科群组。

关键词： 人居环境; 拟态人居环境; 意象人居环境; 综合集成

本文引用格式

李雪铭 , 徐梁 , 田深圳 , 杨俊 , 刘美含 , 刘贺 . 基于地理尺度的中国人居环境研究进展[J]. 地理科学, 2022 , 42(6) : 951 -962 . DOI: 10.13249/j.cnki.sgs.2022.06.001

Abstract

Over the past decades, China has made great progress in industrial development, urban construction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it leads to tremendous changes in the human settlements. In addition,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has introduced the diversified human activities, which brings new challenges to the cognition of traditional human settlements. In this paper, a new division of domestic human settlements have been proposed, it is divided into real human settlements, imagery human settlements and pseudo human settlements (i.e. the “three states” of human settlements) based on the geographical scale. Using the “subjective literature induction + objective literature bibliometrics” approach, this paper reviews and prospects the related studies on human settlements from the geographic scales of “three states”, including its content, data and methods. From the analysis above,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are drawn in this paper. ① The studies of human settlements have the tendency to be comprehensive and integrated in terms of themes, disciplines and directions. The studies of human settlements have made great progress in understanding the human-land relationship. An increasing number of studies consider the impact of different geographical scales on human settlements. ② Dataset of human settlements shows a trend towards quality optimization, with increasing resolution and precision. The trend of spatio-temporal integration of data from multiple sources is becoming more and more evident. The combination of “big data” and “small data” is also the characteristic of human settlements. ③ Qualitative studies have made significant advances in investigation forms, analytical tools and methods. Growing numbers of econometric models are being developed for the study of human settlements. At the same time, the aggregation of “big data intelligent analysis + small data sampling survey” is applied to explore the relation between human and environment. In the future, domestic studies of human settlements should deepen the logic analysis principle of “one horizontal + one vertical”. On the one hand, scholars should focus on the spatio-temporal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human activities (such as living, working, transportation and recreation) at the horizontal scale. On the other hand, much 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the deep structure of human settlements under the trend of “reality- imagery -pseudo” at the vertical scale. Domestic studies should be centered on the “three states” of human settlement and diversified human activities. Finally, the Science of Human Settlements would be gradually evolutionary into the multi-perspective, multi-fields, and systematically integrated discipline group.

Key words： human settlements; pseudo human settlements; imagery human settlements; integrated integration

人居环境，即人类生存与发展的聚居空间，涵盖现实环境、拟态环境及意象环境，其质量水平能够有效反映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的社会可持续发展能力。地理尺度是地理现象和事物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度量，以不同地理尺度观察和理解人居环境的时空异质性，有助于探析人居环境质量的时序变化、空间演变和影响机理等。
基于社会聚居高质量需求和人居环境科学发展现状，相关文献成果具有多尺度、多视角、多系统的复杂特征，亟需对中国人居环境研究进行具有条理性、合理性的文献综述工作。条理性在于选择明确而清晰的分类标准以归纳人居环境领域的研究成果，如人居环境的系统构成[1]、学派理论[2]、评价方法[3]、地理尺度[4]、数据获取[5]等分类形式。合理性在于选取恰当而准确的定性及定量的方法以分析人居环境的文献资料，而当前研究综述常见的两种手段：一是主观的文献归纳，针对代表性文章定性探析人居环境科学的发展动向；二是客观的文献计量，面对海量文献定量识别人居环境研究的总体特征和热点主题。
本研究对中国人居环境研究的地理尺度进行新的划分，采用“主观文献归纳+客观文献计量（CiteSpace）”的方式，对中国1990—2020年的人居环境文献成果进行定量识别和定性解读，评述“三态”地理尺度视角下人居环境的研究内容、数据和方法等，以期为人居环境科学的系统化、多元化、国际化发展提供有益参考。

1 地理尺度人居环境的研究内容

本文主要在城市地理[6]、经济地理[7]、政治地理[8]和地理信息[9]等尺度研究基础上进行适度外延，考虑尺度分类的依据、原则及意义将人居环境分为三大主体：① 现实人居环境；② 意象人居环境；③ 拟态人居环境。现实层面包括行政区、自然区等尺度，行政区尺度具体到国家、城市群、省域、城市、城镇和乡村，自然区尺度具体到流域、山地、荒漠和草原等；意象层面包括常住地、旅游地、特殊区域等尺度；拟态层面包括拟态空间认知、拟态环境地理分析与评价、拟态技术应用等内容。
现实人居环境具有客观属性，意象人居环境具有主观属性，拟态人居环境兼具主观和客观属性，多种形态的人居环境是相互交织和相互作用的。人居环境研究围绕现实空间“居住功能”去分析其物质环境在不同系统和不同要素间的组合状况，在人本主义思潮下关注居民对物质居住环境的感知，在信息时代下深入探析互联网为载体的拟态人居环境。当前人居环境研究以现实、拟态、意象为核心形态分析着循环互动关系及影响机制[10]。不同地理尺度人居环境的自然属性和人文属性千差万别，其空间分异现象可能具有不同的空间模式及规律。

1.1 现实空间地理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

1.1.1 行政区地理尺度

1）国家、城市群、省域
尽管人居环境研究更多地集中在城市尺度上，但其在国家、城市群和省域等尺度的内容可以为微观尺度的研究提供宏观层面的指导，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① 中国人居环境的理论探讨。前期以吴良镛[1]为代表的“建筑−规划−地景”等工科院系响应“人居二”会议内容，对中国城乡转型发展的规划设计进行指导；后期以张文忠[11]、李雪铭[4]等为代表的“地理−生态”等理科院系从人地关系视角探索中国人居环境的区域性议题。当前，信息技术让各行各业发生着越来越紧密的联系，“数字城市”“智慧城市”和“数字孪生”等在人居环境方面的进展，表明着人居环境科学体系得到信息技术理论的补充与改进。② 国家和省域尺度的人居环境自然适宜性，常基于地形、气候、水文、地表植被等自然要素的组合特征，构建人居环境的自然适宜性模型，探究区域人类聚居的适宜性及其地域空间分布特征[12]。近年，受益于遥感技术的推进及气象监测点的科学布局，使得相关学者能够更精准地对中国人居环境气候舒适度变化特征进行研究[13]。同时，人居环境自然适宜性研究兼顾人文要素的趋势加强，如张文忠等[14]构建区域人居环境质量综合指数模型，既包括上述提及的自然要素指数，也包括夜间灯光、空气质量、交通通达度等人文要素指数。③ 国家、城市群和省域的人居环境综合评价，以地级市间建成环境质量的横向比较为研究特征，对其居住条件、生态质量、社会发展等内容进行人居环境综合评价[15,16]。但是，该内容表现出由“综合”至“细化”的趋势，或对生态环境、基础支撑等某个人居环境子系统的评价，或针对老年人等某类群体的人居环境综合评价。④ 城市群和省域尺度的人居环境时空演变，以人居环境时空演化的纵向比较为研究特征，以“格局−过程−机理”为研究范式，由简单刻画人居环境时空格局到系统地揭示该区域人居环境演变特征、影响因素、驱动机理等[17]。⑤ 城市群和省域尺度的人居环境耦合协调，或是将城镇化、社会经济、生态环境、城市竞争力等某个主题与人居环境整体进行交互分析[18]，或是对人居环境多个子系统进行耦合协调分析。但是，鉴于人居环境系统的复杂性，学者对不同主题及人居环境子系统的重视程度不一，导致该部分内容在构建综合的、跨领域的理论框架上较为薄弱。
2）城市地理尺度
（1）市域
人居环境实证研究以城市和乡村最为丰富，因而采用文献计量可迅速识别其主要研究内容。人居环境是人类聚居生活的空间，故其研究以“人类居住”为前提；随着中国城乡发展对居住环境提出健康、安全、美丽、和谐、方便的要求，人们对“宜居”的心理诉求愈发重视。本文借鉴相关文献计量工作的检索主题[5,19,20]，以“人居环境”“居住环境”“宜居”为核心主题词。
借助CiteSpace V5.6.R5软件进行文献计量与归纳，数据来源于CNKI官网中CSSCI、CSCD以及北大核心期刊，检索主题为“城市人居环境”或“城市居住环境”或“宜居城市”，时间范围为“1990—2020年”，检索日期2020年10月10日，筛选结果共得872篇相关文献。图1表明，宜居城市、可持续发展、城市规划、生活质量、生态文明等内容出现较多。此外，结合经典文献的梳理，市域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城市人居环境评价，涉及人居环境生活质量、人居环境满意度、人居环境宜居度、人居环境脆弱性以及“人居环境−城镇化−社会经济”的耦合度等；②宜居城市的理论和实践[21]，在高成本、高密度、高建成度环境的城市建设背景下，构建宜居城市的主观和客观指标评价体系，指导“紧凑宜居城市”模式的建设，满足居民更高质量和更深层次的物质与精神需求；③城市人居环境的规划设计，立足城市生态系统供需总量失衡及空间配置不合理等问题，优化绿色基础设施生态系统服务的概念与实施框架，关注城市绿色基础设施的供需匹配和空间可达性，以满足人类居住、生物多样性、城市精明增长等需要。
图1 1990—2020年中国城市人居环境研究领域关键词共现和突现图

Fig. 1 Co-occurrence and emergence map of keywords on urban human settlements in China in 1990-2020

（2）城市边缘区和城市社区
城市边缘区是城市到乡村的过渡地带，在人口密度、社会结构、经济集聚、土地利用、空间扩展等方面存在较为明显的城镇化进程，因此城市边缘区人居环境质量能反映出城市生长的健康状况。城市边缘区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 边缘区人居空间演变[22]，利用时间序列的遥感影像数据分析土地利用、景观生态等空间要素的动态变化常是城市边缘区人居空间演变的研究范式。② 边缘区社会脆弱性，城市边缘区因其人口结构复杂且流动性强而具有脆弱的社会结构，因而有学者应用社会脆弱性理论研究城市边缘区不稳定、不均衡、不协调的发展问题[23]。
社区是城市居民日常生活的基本空间单元，社区人居环境质量直接影响居民的生活幸福感，是人本主义城市建设的核心内容。社区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 社区满意度及影响机理，社区满意度是居民对社区建成环境和制度文化环境的总体感知。在“社区生活圈”的建设背景下，越来越多的研究关注社区客观建成环境、社区主观感知特征和社区满意度之间的关系[24]。② 宜居社区的内涵和评估体系[25]，“宜居”是相对的且具有个体认知差异的概念，不同年龄、职业、收入、教育程度等个人属性影响居民对宜居社区的认同感，通常考虑宜居社区的公共指标和专项指标，既回应特殊群体的生活诉求，又兼顾其他群体共同的基本需求。③ 社区环境对居民生活的影响，学者发现不同社区环境对居民日常出行[26]、身体健康[27]等方面存在差异性影响。
3）城镇地理尺度
城镇是城乡统筹的关键枢纽，具有独特的人居环境，既具有一定程度的工业基础和相对完善的基础设施，又接近乡村的自然生态环境。城镇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 古城镇人居思想的回顾，学者将古城镇的建筑尺度、街道机理、城镇形态等优秀的设计理念应用到现代人居环境建设。② 城镇人居环境的发展模式，鉴于近年工业镇和专业镇粗放发展的环境问题，学者不断地探索宜居城镇的可持续发展路径。③ 人居环境居民感知[28]，学者通过问卷调查、深度访谈等方式了解城镇居民对其居住条件、公共设施与服务、生态环境、社会人文环境等的感知评价。④ 城镇人居空间演化，较多研究是根据边界、街道、建筑高度和密度等形态内容分析城镇聚落的空间演变，但“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理念的提出使得土地利用成为较好的切入点，学者采取土地利用的扩展强度指数、类型增长速度和转移矩阵量化城镇的空间演化过程和格局[29]。
4）乡村地理尺度
乡村具有不同于城市的人居环境，建设生态宜居的美丽乡村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必然要求。该部分文献的检索主题为“乡村（农村）人居环境”或“乡村（农村）居住环境”或“宜居乡村（农村）”，时间范围为“1990—2020年”，检索日期2020年10月14日，筛选检索结果共得979篇相关文献。图2表明，美丽乡村、乡村振兴、乡村旅游、乡村治理等内容出现较多。此外，结合经典文献的梳理，乡村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乡村人居环境的科学认知[30]，在美丽乡村、乡村振兴等国家战略或政策背景下，学者重新认知乡村的概念、乡村“三生空间”的内涵、乡村人居环境的正负效应等；②乡村人居环境质量评价[31]，围绕乡村生产、生活、生态及社会文化等厘清关联逻辑并构建指标体系，进行乡村人居环境的质量分级与空间可视化；③乡村人居环境系统的演化机制[32]，系统地和综合地探析乡村人居环境空间形态、生态环境、社会文化、产业经济等方面的演变特征和动力机制，促进乡村可持续的转型发展。
图2 1990—2020年中国乡村人居环境研究领域关键词共现和突现图

Fig. 2 Co-occurrence and emergence map of keywords on rural human settlements in China in 1990-2020

总体而言，现实地理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相对成熟，尤其是在自然适宜性和人居环境综合评价方面取得较大的成就。但是，国家、城市群、省域的自然适宜性研究并未被纳入国土空间“双评价”工作，未来可建立更加严谨的科学技术路径以面向新时代的国土空间规划。其次，宜居城市、社区生活圈、城市高质量等理念以及大数据技术的进步，使得城市人居环境评价视角从宏观的城市部门转向微观的居民群体，评价范围从客观存在的物质空间内容拓展至主观感知的心理空间层面，评价体系从宽泛的“自然−社会−经济−生态”系统转向具体的“宜业−宜居−宜游”系统。但城市人居环境研究在高质量发展方面尚处于探讨阶段，在安置房、公租房和老年社区方面需关注多元的人居需求，在边疆城市仍需加强相关研究。此外，在美丽乡村、乡村振兴等政策下，尽管城镇和乡村开展人居环境整治和特色旅游等工作，但学者围绕乡村人居环境可持续发展模式的研究依旧相对匮乏。

1.1.2 自然区地理尺度

鉴于自然区生态系统的敏感性，自然区人居环境研究多从景观生态视角出发，围绕“聚居安全”和“生态安全”两大核心，利用3S等空间技术长期追踪与监测人类活动对自然生态的影响。但是，针对荒漠和草原等生态脆弱区的人居环境研究仍然较少，相关研究更多地从自然科学的技术视角关注自然区生态环境的变化，人文经济视角的内容相对较少。具体如下：
流域是城市、城镇、乡村等聚落分布的重要自然区，承载着生态安全、经济发展、人口生存等多重功能。流域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 流域人居环境适宜性，在地形、气候等自然适宜性评价的基础上考虑交通、经济等人文内容，探析流域人居环境适宜性程度和空间差异；② 流域人居生态安全与经济社会发展，城镇化发展给流域带来一定程度的环境污染，如何在保护流域生态的前提下带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和提高居民生活水平是学界致力解决的问题。尤其是2019年 “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国家战略的提出，黄河流域人地耦合和可持续人居环境成为地理、生态、水资源、城乡规划、历史等多领域交流与共同探讨的重要内容。
山区地形起伏较大、生态敏感、气候多变等特点使得山地人居环境具有复杂性和特殊性。山地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 山地人居环境学的科学认识，将建设平原城市的做法照搬到山地城市可能导致严重的“建设性毁坏”。② 山地聚落空间分布与演化[33]，山区社会经济发展质量低于平原地区，导致山区城镇和乡村持续性人口流失，研究聚落空间分布及其演化特征有助于山区的空间优化及功能重组。③ 山地人居安全，城镇化加速及大型人工设施的建造给山区生态环境带来巨大压力，因而人居环境安全受到学界的关注，如李云燕等[34]分析灾害链的类型及构成，建构多节点和多尺度的防治框架，倡导建设动态的防灾减灾适灾的人居环境。
荒漠地区因气候恶劣和极端天气而具有极为脆弱的生态环境，再加上大规模人类活动的负面影响，使得沙区灾害严重威胁当地居民的生存环境，因此人居环境安全是荒漠人居环境研究的主要内容。荒漠地区的人居环境安全实际是生态系统的健康问题[35]，其研究更多地是从生态、环境、灾害方面展开大量的相关工作，如沙区资源环境承载力、人居生态系统脆弱性、“三生空间”荷载水平等。也有学者关注土地利用、旅游开发等人类活动对荒漠生态系统的影响，长期追踪和监测荒漠范围内的植被、土壤、水文等自然要素的时空变化[36]。
草原牧民具有历史的特定生产和生活方式，“以畜为本，以草为根，逐水草而居”的人居生态观造就极为独特的草原人居环境。草原地区的人居环境主要集中在：①草原居民点的时空分布，聚居行为是人地关系研究的核心内容，而草原牧民从传统的迁移性游牧生活逐渐过渡到现代的定居生活模式，其人居景观变化规律引起学界关注，如宁小莉等[37]运用核密度、热点探测等空间分析手段探究包头市达茂旗农牧交错区居民点空间分异特征。②草原人居环境的保护与发展，自推行生态移民政策以来，评估其政策效果有助于草原城市、乡村、荒野的保护和发展，以保障草原人文生态的平衡和多种人居环境的共同存续[38]。

1.2 意象空间地理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

人居环境的意象空间，是居民群体基于物质要素和非物质要素产生的“主观环境”或“心理空间”，涉及人居活动的基本环境（即居住和工作的场所及之间的连线）、人居活动的城乡环境（即提供多功能服务的散点场所以及之间的连线）和人居活动的印象环境[39]。意象引导着居民在物质空间进行各种行为活动，间接影响着居民生活的物质空间结构，通过深入刻画各利益群体的心理特征及意象空间，才能构建超越物质维度且满足精神文化需求的人居环境。本文依据居住时间、行为活动和“人”的属性等，将人居意象研究分为3个尺度：一是基于居民生活的常住地意象空间，二是基于游客参观的旅游地意象空间，三是基于特殊人群的特殊区域意象空间。
基于居民生活的常住地意象空间研究，主要集中在：①人居环境结构性意象要素的空间分析和功能评价，大多学者通过照片辨认和认知地图方式，识别城市意象空间结构及主要构成要素[40]。②人居环境意象综合感知的探索与实践，旨在以新视角、新方法、新数据变革传统的结构型意象研究，如徐建刚等[41] 在社会调查的基础上，应用空间句法模型、密度图、标准差椭圆等空间分析手段，系统探析南京城市实体空间与意象空间的内在关系；刘瑜等[42]基于微博签到的文本数据，应用TF-IDF、IDA等文本主题分析手段提取附着于城市空间结构的非物质要素，深入挖掘居民对城市热点区域的印象环境与空间认知。
基于游客参观的旅游地意象空间研究，主要集中在：①旅游地意象概念、构成元素和理论体系等基础内容[43]。②旅游地意象空间解构[44]，将游客视角的旅游地意象空间与现实空间进行对比，分析两者在空间范围、空间节点和空间结构等方面的差异及其原因。随着研究的深入，旅游地意象空间研究从静态分析转向动静态结合，并利用隐喻抽取（ZMET）等情感分析技术能够探索游客对旅游地的依恋程度和感知态度[45]。但是，鉴于旅游消费者居住时间短暂及行为活动单一，旅游地意象仅体现游客对旅游资源和旅游服务等方面的意象感知，并不能很好地反映该区域人居环境的意象空间总体特征。
基于特殊人群的特殊区域意象空间研究，是针对特殊身份的人群且具有一定的居住时长而言的，如学生的校园生活经历（学生−大学）和作家的文学创作生涯（作家−创作地）等。特殊区域的人居环境意象空间研究主要集中在：①情感偏好背景下特定场所的意象分析[46]，因社会身份、生活经历等差异，居民会对不同的生活场地赋予特殊的情感，进而产生受情感偏好影响的意象空间变形。②文化挖掘的意象时空对比，学者通过研究名人传记、诗词歌曲、地方史志等文学作品中涉及的地点和景观等内容，探析特定区域的物质或非物质要素构成的意象空间，并对比当前人居环境建设，保护和发展区域文脉空间，如周尚意等[47]根据《鲁迅日记》记载的空间轨迹，揭示文人视野中的城市人居意象和北京市空间秩序的时空演变。
当前，地理时空视角的意象人居环境研究改变了传统认知地图的研究范式，在实体空间层面上考虑非实体要素的意象影响，在结构性意象内容上关注个体情感色彩。意象人居环境研究紧跟网络大数据的时代潮流，对当地居民的网络照片数据、网络文本数据、网络点评数据等进行空间大数据的智能分析。总体上，人居意象研究多是意象元素的解析、景观意象的空间格局、意象的地方依恋等，但对于人居意象的时空演变研究相对薄弱。此外，“常住地”和“特殊区域”人居意象的重要成果多见于2000—2015年，而旅游地的意象研究一直备受学者关注。

1.3 拟态空间地理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

人居环境的地理空间认知不应局限于现实空间与意象空间，还应着重关注人类活动的新空间——拟态空间，即借助网络服务和媒介工具的虚拟化、符号化、信息化的网络空间。传统地理空间与网络虚拟空间交织融合，现实环境越来越多的社交、娱乐、购物等活动逐渐转移至拟态环境，而无需考虑距离和交通等限制。拟态空间的人居环境研究主要集中在：①拟态的空间认知探索，地理学者持续关注现实环境与拟态环境的互动过程和作用机制。最初，地理学界提出构建“虚拟地理环境”的设想[48]，对虚拟世界进行现实的表达、模拟、延伸与超越；随后，基于购物、社交和休闲等网络行为的社会感知大数据打破传统地理数据的时空束缚[49]，拟态空间与现实空间的映射关系受到广泛关注；2019年“网络空间地理学”正式创立[50]，地理学研究范畴从传统人地关系研究转向“人−地−网”关系的研究。②拟态环境地理分析与评价[10]，通过分析居民的线上活动，折射出人类聚居的地理规律，如国内学者基于微博的签到数据，计算公众面临小型自然灾害的感知指数及情绪指数，分析居民对小型灾害响应的时空格局[51]。③拟态技术的应用与实践，通过增强现实、模拟现实等技术手段在视觉、听觉、触觉等方面的应用，加深军事、教育、旅游等多领域用户的真实感、趣味感、沉浸感。
拟态人居研究以“超越”传统现实的视角更多地关注居民的网络行为活动，由最初的人地关系拓展至“人−地−网”关系，更加全面而深刻地理解人类聚居活动在信息时代下的变化规律，让人居环境更加契合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背景。网络大数据的深度挖掘和智能计算成为拟态人居研究的典型特征，但仍需通过“小”数据和传统数理统计进行补充或验证。

2 地理尺度人居环境的前瞻

2.1 内容

工业化、城镇化和信息化的推进使得中国人居环境发生巨大改变，人居环境研究围绕“人−居住−环境”的关系，在现实空间的基础上引入意象空间和拟态空间，探析日益多样化的人类居住需求，表现出多学科综合集成化、新人地关系“广深化”、尺度交叉化的发展态势。
人居环境科学是综合集成的学科群，围绕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意象环境及虚拟环境等，构建多领域、多视角和大科学的研究体系。在领域上，人居环境科学涉及居住、聚集、游憩、交往等社会行为，涉及意象、情感和精神等心理活动，并涵盖这两者共同影响下的经济、政治、社会等内容；在视角上，人居环境科学集成建筑、规划、景观、地理、生态、心理等学科，各学科理论及方法相互借鉴，指标选取多元化，专题数据交叉融合；在科学上，人居环境科学关注人地关系矛盾，由地方性的人类居住问题逐步上升到世界性的气候、生态、能源等问题。
当前人类活动早已不再满足于地球表面的现实空间，人类在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意象环境、网络环境等进行社会性行为及心理性活动。基于当前社会、经济及科技等的发展，人居环境科学所关注的人地关系呈现“广深化”动向，在广度上延伸为“人−地−网”关系，“新”在人居环境的空间认知得到拓展，如物质人居−意象人居−拟态人居；在深度上挖掘已有认知与研究的不足，“新”在数据获取手段的更新、研究方法的改进和尺度的扩展与收缩等。
人居环境研究尺度呈现交叉化趋势，具体表现在数据的时空尺度、区域环境的大小尺度、逻辑分析“横”与“纵”等。人居环境研究通过时空数据的交叉或融合分析各阶段人类聚居的地理分布，探究人居环境的时空演变规律及驱动机制。人居环境研究关注研究对象的区域环境要素，分析其大环境及小环境之间的交互作用，识别人居环境的多尺度空间关系。人居环境研究应深化“一横+一纵”的分析逻辑，横向尺度关注居住、工作、交通和游憩等人类活动的时空特征，纵向尺度关注现实的、意象的和拟态的人居环境融合趋势下人类聚居的深层结构。

2.2 数据

人居环境数据的质度和量度不断优化，前者体现在数据的最小单元和精准性等，后者体现在数据的样本量和时空跨度等。人居环境的数据获取方式实现了从传统的人工统计数据、卫星遥感数据向网络大数据的拓展。因而，多源数据的时空融合是当下人居环境研究的趋势，既强调不同尺度、不同性质、不同专题的数据融合，又强调“大数据 + 小数据”的数据组合与互补。
人居环境的地理数据主要变化如下：①问卷调查追踪化。除却愈加强调科学规范性外，长时间跟踪同批被调查者或同一研究区的问卷调查方式引起学界的重视，如中国综合社会调查项目、中国家庭追踪调查项目、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项目等。但是考虑到题量适宜的原则，如何在往年抽样调查的基础上深化已有研究主题并拓展新的调查主题是问卷追踪必须要关注的地方。②遥感数据多源融合。除却分辨率更高、时空尺度更大和谱段信息更多等变化外，多光谱遥感数据同POI、手机信令、交通实况等多源数据的时空融合，因其能够增加数据的精准度及拓展了单一数据产品的使用范围，对人居环境研究产生较大的应用价值。③网络大数据多样化。地理网络大数据的“超”覆盖形式涉及时空、属性维度，突破传统“小数据”目的性和局部性的局限[52]，通过移动通讯、社交媒体、公交刷卡等现代传感器聚焦多样化人居活动的特征。但大数据也存在空间匹配不精确、居民群体难覆盖、噪声处理复杂、隐私非共享等问题。

2.3 方法

通过对不同地理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方法的梳理（图3）可以看到，人居环境的研究方法表现出三大趋势：一是质性研究的更新化，二是计量模型的丰富化，三是“大数据智能分析+小数据抽样调查”的聚合化。具体如下：
图3 不同地理尺度的人居环境研究方法

Fig. 3 Research methods of human settlements at different geographical scales

质性研究常应用在数据不够全面和细致的城镇、乡村和社区等较小尺度，包括问卷、访谈、和扎根理论等。尽管国内人居环境研究偏重定量化，但质性研究在以下方面进行更新：①调查形式，人居环境的质性内容外延至数字化的网络问卷、网络文本和网络照片等；②分析工具，小区域的社会调查涉及大量文本信息，而基于扎根理论的NVivo软件能够对无序文本信息进行有效的编码分析；③技术手段，结合图像和文字语言的ZMET隐喻抽取技术构建心智模型和进行心智地图分析，能够分析受访者的内心想法和需求。尽管NVivo软件和ZMET隐喻抽取技术在其他领域或有应用，但其在人居环境研究中的价值依旧有待挖掘。
计量模型是分析地理现象的格局、过程和机制的重要手段。近些年的研究中，基于可持续发展指数（SDG）、压力−状态−响应模型（PSR）、STIRPAT模型、宜居城市等不同学科背景的相关理论构建人居要素综合指数模型是人居环境评价的典型研究方法，但其无量纲的评价指数并没有明确的物理意义，指标权重的确定也会影响评价指数的结果。地理学者在传统计量模型的基础上将空间分异性纳入考虑，地理加权回归、地理探测器、空间面板模型等空间统计方法为揭示人居环境的格局、过程和演变机制提供更多方法选择。此外，空间句法模型、结构方程模型、多层线性模型等也是人居环境研究较受关注的方法。
社会感知大数据具有属性杂乱和时空跨度大等问题，人居环境研究亟需关注地理智能计算和地理智能决策等技术，如对空间复杂系统进行计算和模拟的地理元胞自动机、对网络文本信息进行主题聚类和情感分析的LDA模型和提高时间序列预测精度的长短期记忆神经网络等。此外，大数据流空间的分析手段为人居活动的流量、流向和流强度及其社会网络等时空行为提供研究支持。但鉴于网络数据主体的不完整性、隐私的加密性等，人居环境研究需对“大数据智能分析”和“小数据抽样调查”进行聚合，以更加精准研究“人”与城市空间现象的关系[49]。

3 结语

本文依据地理尺度对人居环境研究进行梳理，并对其研究内容、数据及方法进行归纳，刻画人居环境的研究进展。通过以上分析：其研究内容趋向综合集成化、新人地关系“广深化”和尺度交叉化；其研究数据表现出质度和量度的优化态势、多源数据的时空融合趋势和“小数据+大数据”的组合互补方向等；其研究方法变化体现在质性研究的更新化、计量模型丰富化和“大数据智能分析+小数据抽样调查”的聚合化等。未来，人居环境研究围绕着人类聚居行为和“现实−意象−网络”空间的相互关系，发展为多视角、多领域和系统综合的大科学。
人类行为活动内容从“外化的物质环境”到“内化的意象环境”，拓展到“超时空的虚拟网络环境”，反映出人居环境系统的多维度和复杂性，给传统人居环境的空间认知和技术路径带来新的挑战。国内人居环境应当在以下方面进行深入拓展：①内容−加强人居环境的现实、拟态和意象层面的相关性研究；强化人居意象的时空演变研究；完善和深化拟态人居的研究理论和体系；探析多元主体的人居需求，尤其是社会弱势群体；重点关注人居环境相关的国家政策方针，如国土空间规划、社区生活圈、高质量发展和“最好的资源留给人民”等。②数据−加强多源数据的挖掘、融合、监测、应用手段。尤其是在大数据感知人类空间行为的时代，“大数据+小数据”或“传统地理数据+社会感知数据”反映真实人居环境成为多源数据的研究方向，是美丽中国建设动态评估的技术手段，也为新冠疫情居民时空间行为的引导和规划提供科学的依据。③方法−人居环境科学应重新正视质性研究的价值，尤其是乡村振兴背景下的小区域研究；人居环境科学在“交叉学科”趋势下需深化跨学科理论和技术路径的认知，大数据解读居民时空行为特征仍需更加科学及符合事实的理论框架，为高质量建设“智慧城市”或“智慧社区”提供成熟的技术支撑，也为当前“城市体检评估”进行多元数据的校核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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